沈府的二小姐,沈嬌鸞,性子像極沈老爺,連帶著一張嘴都不讓沈念慈分毫,當真是如假包換沈家人。

“誰允你這麼同娘說話了。”賽荷珠麵色一沉。“嬌鸞,聽娘這一次。娘總不會害你。若你執意不從,娘也沒辦法。待會若是你瞧上他,卻被素卿搶了風頭,日後嫁不進裴府別對娘哭訴。”

說完,也不待沈嬌鸞反嘴,賽荷珠一甩衣袖兀自下了戲台。

待天色完全暗下來,沈府裏外掌起了燈燭,偌大的府邸燈火通明。酒菜早已備好,沈念慈與沈素卿還不見蹤影,甚至連那裴公子都不曾現身。再好的脾性到這會也磨得幹淨,賽荷珠忍不住想著親自去尋時,遠遠地便瞧見緩步而來的沈念慈兩人,身後亦步亦趨的,可不就是那久不見蹤影的裴公子?

“夫人,真是抱歉了嗬。我走失了方向,恰好遇到小姐,這才找了來。實在慚愧了。”

走進暖玉閣後,裴生先一步拱手作揖。賽荷珠笑,擺擺手隻當無妨。

“無礙無礙。既然已經遇到了,也不用我這做長輩的再牽線搭橋。生兒,快些入席吧。”

沈念慈冷冷瞥一眼過來,眼底滿是鄙夷。

開席之時,暖玉閣外一聲銅鈸頓響,好戲開台。聽戲聽戲,聽得便是那角兒唱詞唱曲兒。古雲餘音繞梁,今兒這一出滿堂春,倒也真博得了滿堂彩。那沈嬌鸞倒真個是傳了賽荷珠的好嗓,檀口一開,婉轉翠啼便似生了翅,咿兒呀呀地飛進了眾人的耳。就連候在一旁的奴仆們也登時忘了本分,隻定了心思瞧著那台上風姿綽約的妙人兒。

暖玉閣裏,裴生舉著杯遞到了唇邊,那杯清酒卻總也忘記飲下。

“夫人,那台中唱曲兒的人,是誰?”

“生兒這是覺著那人唱得好?”賽荷珠笑。

“好,當真是好。”

裴生也樂得誇讚,仰頭喝盡杯中物後爽朗一笑。

“生兒聽了這十多年的曲兒,今夜還是頭一遭聽見這般天籟。夫人,生兒在此謝過了。”

賽荷珠隻是笑,眼底的異光倒是一圈一圈漾開了去。

“那唱曲兒的,是妹妹嬌鸞呢。”沈素卿淺笑著解釋道。“裴公子有所不知,妹妹從不曾在家中開過口。今日這是特意開了台幫公子助興呢。”

“當真?”

“當真。”沈素卿垂下頭,發間的金枝步搖緩緩晃動。“妹妹一向自重清高,這會願為裴公子破例,真是喜事一件。”

“素卿,嬌鸞可沒有你說得那般拿喬。”賽荷珠掩唇輕笑。“倒是你,不也為了裴公子破例求過你爹爹?”

“嫂子你醉了吧。”沈念慈冷笑。

賽荷珠笑著搖搖頭,倒是不再開口多言。裴生也不再多問,舉了杯再度飲下時,眼角的餘光卻牢牢鎖在了身旁垂首的人兒身上。

說話光景,那本是台中獻唱的人兒已扭著腰肢款款而來。素指拈了柳一枝,緩步輕搖時,那腰肢便也似柔柳。人道是一顰一笑千金重,美自在垂頸方刹,這沈嬌鸞卻是抬了丹鳳眼直直看過來,燭火搖曳間那濃妝重彩的容顏也跟著明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