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姬還沒有醒過來,烏爾托踱出軍營舒展筋骨。抬頭向四周望去,義山腳下三麵環山,一麵臨廣闊的朝鮮平原,視野開闊,易守難攻,軍隊駐紮在這裏,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此時已進入六月,盛夏時節,朝鮮的氣候與京城相似,夜晚涼風習習,清爽宜人,絕佳的避暑勝地。山上遍布各類奇花異草,山下流淌著清澈的小溪,水草豐滿,人與馬匹的日常飲食供應都可以得到解決,自給自足,作為軍隊的大本營再合適不過,難怪當年朝鮮國王李昖棄王京出逃時也會選擇在這附近。
烏爾托向不遠處的樹林裏走去,空地上很多士兵在燈火通明的營帳周圍巡邏,樹林中間卻十分幽暗,完全是大自然原本的樣貌,未加任何人工的修飾與雕琢,卻古樸而又震撼。烏爾托仰望天空,今夜無月。茂密的枝葉層層疊疊覆蓋著地表,隔絕了天空與大地的聯係;腳下是鬆軟的泥土,散發出清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烏爾托默默前行,忽然,一道黑影倏忽掠過,烏爾托想也未想便追了上去。他認得那種輕功,與漢人和女真人的步法完全不同,那時月姬所學的東瀛忍術!
恰好烏爾托也是一身黑衣,朦朧氤氳中,隻見密林深處兩道黑影一前一後在灰暗的縫隙中穿梭追逐。前麵的人似乎發現了烏爾托的跟蹤,腳步卻出人意料的放慢了些,見烏爾托已經近在咫尺,又加快步伐漸漸拉遠距離而又並不離開,忽快忽慢,像是在為烏爾托引路。烏爾托大惑不解,忽然一個翻身刹住了腳步:調虎離山之計!想到此,烏爾托再也不顧前方的人影,拔腿就要往回衝。
“請留步!”
低沉的男聲在身後響起,烏爾托猛回頭,隻見一名中年男子著黑色僧袍,腳踏一雙草鞋(我們的主角大人連一個隻穿草鞋的人都追不上,太笨了啦!烏爾托:還不都是你自己寫的,汗。),身形壯碩,看不清五官相貌,隻隱約分辨出他輪廓分明的剪影。來人手提一根兩尺餘長的竹枝,正是烏爾托方才所追逐之人!
“是你?”烏爾托掩飾不住滿臉的驚訝,瞪大眼睛詫異地望著那個人,一個不應該出現卻偏偏要現身的人。“竟然是你故意引我來此?”
“正是。久違了,羿軒少爺,屬下彌江來向您請安。”彌江略施一禮,輕笑道。
“你來做什麼!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裏?”烏爾托不耐煩的皺起眉,將頭偏向一邊,希望早些結束這危險的談話。在兩軍交戰的時刻,同一個倭寇在夜晚單獨密談的確很危險。
“羿軒少爺不喜歡屬下是嗎?沒關係,主公大人交代的事情屬下一定會完成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死心塌地地為他竭盡所能,甚至不擇手段。但是你聽清楚,我不是我父親!他想做的事情我不想!”烏爾托憤怒地盯著彌江,他唯一知道的是,這位彌江和尚意欲借東瀛之力幫自己恢複皇權,至於之後的事情,即使不說出來彼此也心知肚明,東瀛將會在中原大地上暢行無阻,比攻打朝鮮作為跳板還要方便得多。他這個皇帝又豈會坐得安穩?
“為什麼您總是不相信屬下呢?屬下一直是全心全意在為主公及少爺您著想的。”彌江語氣懇切,烏爾托卻絲毫不為所動。
“我怎麼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是我不會讓你胡作非為的,永遠不會!”烏爾托扔下一句話,轉身便走,堅定而決絕的身影迅速隱沒在樹林中。
“可是,你也要想想月姬的立場啊。這一步棋,我下得實在太妙了。哈哈……哈哈……”彌江冷冷笑著,解下披掛的僧袍,赫然一身純黑的武士裝,頭上一具妖異的銀狐麵具。
烏爾托在昏暗的夜色中趕路,心情十分煩躁。身邊那麼多心懷叵測的麵孔,陰險虛偽的笑容,周旋於各勢力之間,自己到底該如何是好?這團麻是越扯越亂了。首領的事,明軍的事,彌江的事,月姬的事,一切的一切充斥著他的全部思維,再也無暇去顧及其他了。所以直到幾個月以後,烏爾托才得知發生在建州衛的那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