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庸和吏部敲定上任的時間是九月初五,從京師去往袁州,快則十天,慢則月餘,時間倒是綽綽有餘。蕭慕容身子嬌貴,楊庸怕她受不得旅途勞頓,又是要去悶熱的南方,便本來有意讓她和柳兒留在京師。但如今兩人身份不同了,蕭慕容執意要跟著楊庸夫唱婦隨。楊庸思量一番,也隻好帶著她一同上路。
隻是這一路上要照顧與她,少不得走走停停,每日行個五六十裏便要停下歇息。好在此去袁州,路途江河清澈,山林端秀,風景也算怡人。蕭慕容久居北國,較之大漠的蒼涼,草原的粗獷,她哪裏領略過南方的旖旎。直歎這大好河山,恨不得一頭栽進那清冽地湖水裏。
這日終於到得長江岸邊,過了江,便是鄱陽湖,從鄱陽湖上岸,便到了江州境內。江州望東南不過數十裏,便是廬山。嶽飛和眾女聽楊庸介紹廬山的種種風景,不禁又是神往。花了一日時光爬山,又在山上駐足幾日,去過五老峰,又遊了枯牛嶺,再蕩過九疊泉,竟是流連忘返。
此時已是八月中旬,眼看離赴任的期限越來越近,眾人也隻好遊了個大概,戀戀不舍地啟程。這一路便緊趕慢趕,終於在八月二十日渡了贛江,經過臨江軍,進到了袁州的地界。複行數日,才到得治所所在——宜春縣。
嶽飛先行一步,飛馬入城去報知縣令。楊庸與眾女在城外的茶鋪裏坐著,喝著涼茶解暑,等了不消半個時辰,隻聽得城門處敲鑼打鼓,號角齊鳴。站起身來望去,隻見一隊人馬穿紅披綠,迎將了上來。
為首一人四十多歲,身穿墨綠官袍,腰係一條碧玉纏帶,見了楊庸滿麵堆笑,楊庸遞了官帖,那人仔細看了,便長揖拜過:“宜春縣令胡令同見過通判大人。”楊庸最煩官場上這些繁文縟節,但見縣令參拜,也由他去,隻道:“胡大人辛苦了。”
那胡令同“嘿嘿”一笑,“不辛苦,不辛苦。大人遠道而來,車馬勞頓,才是真個辛苦了。還請大人移步縣衙,下官聽得大人蒞臨,特別備了一桌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
“前頭帶路吧。”楊庸也不客氣,隻教人看好馬車,又讓眾女分別上了轎子,自己卻找了匹馬騎上進了縣城。胡令同推脫不會騎馬,隻在前步行引路。楊庸一早就把官服穿得一絲不苟,紅袍著身,飛翅在頭,腰間係一條金銀玉帶,腳蹬一雙厚底官靴,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更是官架十足。扈從分左右清街,左麵“回避”,右麵“肅靜”。尋常百姓見了楊庸的這般排場,都躲避不及。
大隊人馬穿街過巷,楊庸目不斜視,餘光卻瞟盡了眾生百態。
袁州城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戶部說袁州戶籍有七萬餘,袁州城內便有一萬六千餘。在州府來說,這個數字並不太大,但也絕不算少。可一座近十萬人居住的城市,走在最繁華的街道上,映入眼簾的到處都是破敗和不堪,那些來不及回避的乞丐,被縣衙的捕快們推搡著,毆打著。
與汴梁酒樓林立,商鋪滿街的盛狀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虧得還有人說大宋繁榮無比,像這種聖恩籠罩不到的地方,莫非不是大宋的土地?那些衣不蔽體,滿街乞討的,不是大宋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