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很久很久以前,還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山河湖泊,沒有星辰日月。
那時候,世界還是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隻有無盡的虛無和蒼茫——無明無暗,無依無托;無遠無近,無邊無際;無上無下,虛無飄渺。
不知過了多久,混沌中忽然就出現了一個光點。那光點迅速變大,瞬間便化作了一道白光,於是世界就有了光明。
與光明相對的,自然便也有了黑暗。
當那一道白光穿透重重黑暗,即將照亮漫漫虛無之際,在黑白交替的前一刹那,遙遠的混沌之中,一道無比滄桑威嚴的聲音忽然驀地傳出:“醒來吧!”
仿佛言出法隨,混沌之間,驟然升起了一雙手。
那雙手碩大無比,幾乎將整個混沌完全遮掩。在那手心之上,一道道金色古樸的紋路緩緩浮現。
那雙手徐徐上升,於是出現了天空。
那雙手又慢慢落下,於是出現了大地。
天地甫一出現,那雙手就消失了。
但那道聲音還在:
“日月!”
“星辰!”
“山嶽!”
“江河!”
“草木!”
“蟲魚!”
“鳥獸!”
“金石!”
“還有,”那道威嚴的聲音頓了頓,“風,雨,雷,電!”
做完這一切,看著這個充滿生機和希望的世界,那道聲音不由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
笑畢,那道聲音沉默了許久,忽然發出一道歎息,感慨著喃喃道:“最後一紀,當是大紀,我等你……”
很多年以後——
二月初二,晴,雷鳴大陸。
北境,領主府。書房。
一位身著藍袍的中年人,正靜靜地坐在書案前,對著桌上一張舊的發黃的牛皮紙,默默地發著呆。
敲門聲忽然響起。
很輕,也很有節奏。所以很好辨認。
藍袍人知道來的是誰。他迅速將桌上的牛皮紙拿起放進胸前收好,緩緩開口道:“進來吧。”
“吱吖”一聲輕響,書房的門被慢慢推開,一個身著灰袍的高大白發老者,邁著矯健有力的步伐,快步來到藍袍人身前,俯首躬身行禮,恭聲道:“領主,都準備好了。”
原來這藍袍人竟是雷鳴大陸四大境之一北境的領主。
雷鳴大陸是一塊修仙大陸。這裏強者為尊,能在這裏當上北境領主,實力定然非同小可。
藍袍人匆忙上前扶起灰袍老人,溫聲道:“這裏沒有外人,唐叔不必多禮。”
灰袍人這才直起身來,恰恰和藍袍人對視了一眼。隻一眼,他的內心便不由一震——領主的修為愈發高深了,竟能夠控製周身氣息不外泄絲毫,儼然一副書生意氣。
若不是相識之人,誰又能想到,這看起來文弱謙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會是隻手遮天,舉世無敵的北境領主?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越是本事高的人,隱藏的就越深。
灰袍人這些念想不過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自然不會說出口來。他當然不會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於是他迎著領主說道:“領主,祭台和爐塔都已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開啟。”
“有勞唐叔了,”藍袍人點了點頭,眉宇間的興奮之色一閃而過,被他瞬間壓下,平靜道:“如此甚好。”
藍袍人頓了頓,忽然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二月初二,”灰袍人知道領主的意思,所以立馬補充了一句,“龍抬頭。”
“龍抬頭啊,”藍袍人重複著灰袍人的話,人已慢慢踱至窗口,推開窗子,望著不遠處自由自在漂浮著的朵朵白雲,輕聲道:“好日子啊!”
語畢,藍袍人不再說話,靜靜望著窗外。
領主不說話,灰袍人自然也不會說話。他在等待領主的決定。他要給領主充足的時間去考慮。
他知道領主會做出決定的。因為他是北境之王。一塊修仙大陸的王者。
於是房間漸漸靜了下來。
良久,一聲高亢的鳴叫聲忽然響起,又瞬間消失。卻是一隻鳥兒,從窗前疾掠而過。
一鳴驚醒夢中人。
藍袍人終於收回了遠眺的目光,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堅定:“大道朝天,行舟逆水。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是良辰吉日,就今天吧。”
領主一旦下定決心,絕不會更改。
沒有人比灰袍人更了解領主——領主外柔內剛,行事最是果決。所以他沒有發表自己的任何意見,隻是垂首迎和道:“我這就去準備。”
灰袍人正要轉身離去,領主忽然叫住了他:“唐叔,我這一閉關,福禍難料,下次再見,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境中之事,就有勞唐叔替我多費心了。”
“分內之事,何敢言辭?”灰袍人朗聲道:“領主盡管放心修煉便是。”
藍袍人微微點頭:“唐叔辦事,我放心。”
灰袍人看領主再沒有其他吩咐,這才告辭離去。
————
領主府別院。夕陽西下。
這時的陽光已經沒有了熱度,輕輕地照拂大地,也照耀著優雅別致的小院,溫柔地猶如情人的手。
一位容貌姣好的貴婦人,正端坐在庭院中,望著夕陽映襯中的絢爛彩霞,若有所思。
此刻,她那雙光滑如玉的手,正緩緩撫摸著膝間疊放著的袍子。
那是一件嶄新的,疊的整整齊齊的藏青色長袍。
袍子的針腳細密而均勻,一看就是最新才做的。
貴婦人輕輕撫摸自己用無數個日夜親自縫裁的長袍,目光漸漸趨於柔和。
看著這袍子,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最疼愛的兒子,跳脫活潑。
感受著夕陽的餘輝和溫度,貴婦人一邊望著袍子,一邊低聲呢喃道:“逸兒,幾年沒見,也不知道你現在長高了多少?娘親給你新作了一件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喜不喜歡?”
貴婦人正念叨著,忽然聽到一道興奮的喊聲。
“夫人,喜事,大喜啊!”
緊接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婢女一路匆匆跑了進來,一邊跑著,一邊喊叫,臉上卻是眉開眼笑,寫滿了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