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沐再無計可施,隻得讓閆貴成攙扶著在後跟著龍易。他身上本負有傷,還要作出比他受的傷勢更嚴重的樣子,因此在龍易身後走得很是艱難。
龍易並不等北沐,徑自穿越條條曲巷長廊,來到後院。北沐心中大急,他甩開閆貴成大步追上龍易,鍾離槿末的廂房正在後院,稍有不慎,前麵所做的一切都可能付諸流水。龍易頭也不回,嗤笑道:“北侍衛傷好得挺快啊。”
闊步追趕讓北沐的傷口一再撕裂,裹在身上的白紗又滲出或濃黃或淡紅色,那種撕皮裂肉的疼痛恨不能讓他麵目猙獰了,但他卻強作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淡淡地回答龍易道:“都是小傷,不礙的。”但他發聲的嗓子根部卻在倒抽著涼氣,說出的話餘音都在顫抖。
龍易沿著一溜廂房前的長廊饒有興味地踱著步子,他看著滿院的蕭瑟秋景,道:“秋越發深了。”
北沐道:“是。”他心中越發沒有底了,不知道龍易到底想做什麼。
龍易道:“和親公主讓一場大火給燒焦了,烏弄可該怎麼跟洛辰交待呢?”
北沐道:“換一個人便是。”
龍易道:“可洛辰一對畫像,說‘咦,不對呀,烏弄給我們送了一個假公主來’可怎麼辦呢?”
北沐道:“那便隻能對洛辰如實說了,秀霞宮失火也並非是我們想看到的,和親公主命喪火海也實非我們所願意的,卑職相信洛辰必然能夠理解。”
龍易輕輕笑了笑,道:“北侍衛入宮也有些年道了,該知道烏弄與洛辰的關係實是微妙,所以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是半點也含糊不得,哪怕隻是一粒火星也可形成燎原之勢。”
龍易一邊說著,一邊離鍾離槿末所在的廂房愈發近了。北沐的心懸吊起來,既盯著龍易的腳步,又數著他們走過去的廂房,還注意聽著龍易說些什麼,心下要迅速揣測出龍易的話裏都透露出什麼。
龍易悠然自得,道:“若和親公主真的葬身火海,那撤換和親公主的人選也是無可厚非的,洛辰從中也找不出什麼差子來。怕就怕……”
再有幾步龍易就走到鍾離槿末所在的廂房了,北沐越發膽戰心驚,胸中如掀著波濤的海一般難以平靜下來,他突然走到裏邊扶住牆道:“莊主,咱們歇歇再走吧。”
龍易寬宏大量,並不勉強,道:“北侍衛負傷在身,不必陪著本莊主了,下去歇著吧。”
北沐不動聲色地從外側走到裏側,溜著廂房一邊陪在龍易身側,又護住廂房的門口,道:“卑職不敢。”他心中迅速閃念,龍易方才說“若和親公主真的葬身火海”,“若”,這個“若”字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嗅出什麼來了嗎?不可能啊,秀霞宮被一場大火燒得幹幹淨淨,還能有什麼蛛絲馬跡留下嗎?他說怕就怕?怕就怕什麼?
正在北沐思量期間,龍易接著方才的話繼續說道:“怕就怕萬一三小姐沒死,我們卻又送了別人嫁到洛辰去,這就叫洛辰抓住了把柄。”
龍易這話叫北沐心中咯噔一下,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隻見一道紅影冷不丁像光電般閃過,龍易伸手推開了身邊廂房的房門。
北沐心下大震,隻覺心髒都漏跳半拍。房中擋在床前的三折大屏風不知被誰移了開,房門直直地應對著屋中的賬幔,隱約看到床上正躺著一個人影。北沐心中警鈴大作。龍易抬腳要跨進廂房去,北沐僵硬地附著笑容攔住龍易,道:“不過是一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