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被夢纏住了。
鍾離槿末陷在一個清晰而又滿是泥濘的夢境中,這個夢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單調乏味、枯燥冗長。鍾離槿末站在一株櫻花樹下,一個身著古舊衣裙的女子跪坐在她腳邊,捂著臉不停地哭。一開始的時候,鍾離槿末還勸說她不要哭了,可她還是一直哭、一直哭,一連哭了好多天好多夜,不停不休,直將鍾離槿末哭得心煩意亂。她想走,卻又覺得那腳不是自己的,根本無法邁出去。
鍾離槿末被困在這個夢裏,又或者說,被困在這個女子的哭聲裏。
鍾離槿末道:“你不要再哭了!”
女子仍然不停地哭。
鍾離槿末捂住耳朵,求饒一般道:“我求求你別再哭了好不好!”
女子仍然在不停地哭。
鍾離槿末幾乎要崩潰,但卻又無可奈何。她渾身上下都不聽使喚,似乎隻有那雙耳朵還是自己的。
終於,女子停住了哭泣,她抬起頭來,仰望著鍾離槿末。那雙哭了幾天幾夜的眼睛不紅不腫,清明透亮,甚至還帶著笑吟吟的諷意。鍾離槿末大驚失色,她的唇恢複了知覺,又變回自己的,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是你!”這語氣似乎她與她已是老相識了,然而下一刻她反問道:“月妃?”不過一麵之緣而已。
女子赫然仰起的,正是林月皎的麵孔。
林月皎站起來與鍾離槿末平視,林月皎道:“你隻聽了幾天幾夜便受不了了嗎?”鍾離槿末蹙起眉。林月皎繼續說道:“你把他帶走,我便是日日哭泣,夜夜流淚,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你可想想我是怎麼過來的?!”
鍾離槿末聽不懂林月皎在說些什麼,因此半句話也插不上。林月皎道:“我以為變成了你,附在你的身體裏,他就會愛我,可他還是找到你,他愛得還是你。”
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鍾離槿末卻聽懂了,雖然不明白她話中所指,但卻能夠理解了字麵的意思。鍾離槿末道:“無論你依附於什麼,你永遠都不會是我。”
林月皎瞪著鍾離槿末,鍾離槿末道:“你隻能是你,我隻能是我。”林月皎捂住心口,她的臉皺成一團,口中倒吸著涼氣。
林月皎的五官被空氣扭曲,清秀的五官在她的臉上漸漸模糊了,那副麵孔就像被擋在大雨的車窗後。可鍾離槿末還能感覺到她在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不多時,林月皎完全消失了,伴隨她一起消失的,還有白茫茫的天光。周圍陷入一片黯昧的岑寂當中。鋪在腳下的是一條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黑色長廊。
幾乎是本能的,鍾離槿末往前走去。長廊兩邊是兩排密不透風的屋子,門很敦實,似乎連門縫都沒有一般,門上皆落著沉重的大鎖。
沒有叉路,也找不到出口。就在鍾離槿末以為要一直這樣走下去了,直走到地老天荒,和這陰森的鬼道地久天長了的時候,前邊不遠的地方閃出一絲微光。鍾離槿末以為是出口,她走過去,隻見有一道門板微微張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