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以明黃流蘇為飾的馬車已在炎王府外久候多時,憑立一側的小太監走到車轅處,躬身在馬車前仆地以肩背作台階,傳旨太監為鍾離槿末撩起車簾,恭恭敬敬地說道:“公主,請。”鍾離槿末向傳旨公公垂首:“有勞公公。”傳旨太監客氣笑道:“哪裏。”
鍾離槿末並未踏上馬車,而是將跪仆在地的小太監扶起來,替他撲了撲身上的灰塵,說道:“我見大戶人家都是做個木頭的台階在馬車上備著,咱看看以後能不能也用那個。”
鍾離槿末的身後響起不緊不慢的嗬嗬笑聲,鍾離槿末回過身來,龍易似笑非笑地誇讚道:“三小姐還真是一副菩薩心腸。”
今天一定是命犯太歲!鍾離槿末心煩意亂,也無心分辨龍易這陰陽怪氣的誇讚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隻說道:“龍莊主還有何見教?”
“要你進宮這旨意是太後下的。”龍易道。
鍾離槿末盯著龍易的獨眼:“所以?”
龍易道:“你該明白太後的意思。”
“我不明白。可否請龍莊主給本公主講個明白。”
“我想你該不想萬劫不複吧。”
“龍莊主可真厲害,連人死後的事也能插得了手。若我日後真下了十八層地獄,還希望龍莊主念在咱們今生交情的份上把我提到十七層來。”
“少貧嘴。”龍易冷冷道:“就算你自己要萬劫不複,也不必連累得皇上一起。”
鍾離槿末忽地抬起頭,湊近龍易的耳邊,低聲道:“跟你們在一起,才真的是在地獄裏。”她的樣子嫵媚得像個女妖,她極盡所能地用眼神勾住龍易,像個妖精:“就算萬劫不複,也好過咫尺天涯吧。”
龍易一愕,鍾離槿末扔下龍易扶著傳旨太監爬上馬車,用背影對龍易丟下一句話:“好一個被情絲勒死的鬼,好一條在情網裏渴死的魚。”
馬車的車簾在龍易眼前遮下了。車廂裏傳出鍾離槿末優雅的聲音:“咱走吧。”
龍易的拳頭不由得漸漸握緊,暴起的指關節發出咯啪的聲響,他惡狠狠地瞪著車廂,本是來警告鍾離槿末的,不想卻反被她將了一軍。咫尺天涯?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馬車駛動了,鍾離槿末麵無表情地坐在馬車裏,剛挨過板子的疼能算得了什麼?心頭的這種難以言述的酸澀才真叫人如受剖腸刮肚一般的難熬,為什麼?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全天下都似乎要與她為敵!
鍾離槿末的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而顛簸著,有晶瑩的東西從她的眼眶裏顛簸出來,而她也渾然不覺。
這兩個相愛的人,一個要背棄天下,一個要與天下對立。並且他情願背棄天下隻為她,她願意與天下對立隻為他。
鍾離槿末的整個身心都麻木了,這人世對她極其吝嗇,除了鍾離瑞泉,她在任何地方也再扒拉不出一絲暖意來。似乎所有人都欲恨她厭她,欲置她於死地而後快。她做錯過什麼嗎?她負過誰嗎?為什麼所有人都要跟她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