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槿末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進來,又反身將門輕輕關上,這才走到鍾離匡正的書案前,道:“父王。”
鍾離匡正回身坐在椅子裏,盯著鍾離槿末說道:“肯回來了。”
鍾離槿末自知無論說什麼都會招來鍾離匡正的一頓責罵,因此不敢辯解,隻作出一副認錯的表情。鍾離匡正桌案上的宣紙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大大的“簫”字。
鍾離匡正冷笑道:“怎麼,外麵沒人好吃好喝地伺候你,過不下去了。”
無論鍾離匡正說什麼,鍾離槿末都隻是聽著。鍾離匡正終於出了氣,轉而問道:“燈做好了嗎?”
每年的十月二十三是炎王府的放燈節,是鍾離匡正為了紀念他最寵愛的妾室蕭可而設,蕭可正是鍾離槿末的娘,十月二十三既是蕭可的祭日,也是鍾離槿末的生辰。
鍾離槿末終於答了她自進書房後的第一句話:“回父王,孩兒方回王府,還沒來得及準備。”
大概是因為想起蕭可,鍾離匡正沉沉歎了口氣,竟沒有再對鍾離槿末發脾氣。他側頭看向窗外,不再理會鍾離槿末。
鍾離槿末大著膽子抬起眼看著鍾離匡正,她的視線落在鍾離匡正斑駁的白發上,心中竟對鍾離匡正起了不忍之情,甚至連鍾離匡正這麼多年來對她的不公平的待遇也不惱恨了。她的母妃因生她難產而死,也難怪父王對她積怨如此之深,這些年來處處與她為難。
鍾離匡正望著窗外,眼神怔忡。鍾離槿末凝視著鍾離匡正盡顯惆悵的麵孔,心中暗歎道:他位高權重,什麼樣的女人求而不得?而他這麼多年竟唯獨癡心於我的娘親,真是叫人豔羨。
鍾離槿末自然而然地想起鍾離瑞泉,難道你我也要像這樣,要用一輩子的漫長時間,僅僅用來回憶與相思嗎?
斜斜的夕陽餘輝若有意又似無意地從窗口落進書房,恍恍惚惚的金光投在鍾離匡正的身上,或許是夕陽,然而又不像。一條修長的金色影子靜默地站在夕陽的塵埃裏。鍾離槿末瞬間如遭雷擊,臉上血色全無。
鍾離槿末宛若被誰掐斷了呼吸,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時空短暫地錯位,她眼前瞬間畫麵動蕩淩亂。心被好似被蜂針狠狠地猛刺一下,鍾離槿末趕緊收回手來。
鍾離槿末瞪著鍾離匡正,那金光一點一點自鍾離匡正的身上褪去,那金色影子像肥皂泡一樣“蓬”地碎了。鍾離槿末臉色慘白,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鍾離匡正不愉道:“又作什麼幺蛾子。”
不知為何,鍾離槿末竟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我想改名字。”
鍾離匡正意外地沒有駁斥鍾離槿末,隻是問道:“改什麼?”
“林月皎。”
“胡鬧。”鍾離匡正作色道:“連姓氏也改了麼?”
被鍾離匡正這麼一斥,鍾離槿末陡然回過神,她暈暈糊糊,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提出了一個改名字的要求。隻是有個莫名熟悉的女聲在她的腦裏嘻嘻笑著反複說“我在烏弄國,我叫林月皎……我在烏弄國,我叫林月皎……”
鍾離槿末匆忙道:“父王,沒事了女兒就先回去了。”
“嗯。”鍾離匡正道:“再過幾天就是放燈節,回去記得把燈做好。”鍾離匡正又歎息一聲,淒愴道:“你娘一定想看你做的燈。”
“是。”鍾離槿末躬身退下,鍾離匡正又道:“太後與皇上一直與本王說想見你,因此本王這次邀請了太後皇上,你到時好好表現,不要給本王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