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沐租下的是一隻古代很常見的客船,船的船頭和船尾平尖,中間客艙隆起。船體本身較平常客船略大,是十幾人的載客量,因此北川與北沐坐在艙中十分寬敞。
北川一行人坐船自陽陵縣始發,一路順流而下,在當天晚上到達齊嶺。齊嶺一帶多山,隻一條淮水自山間穿過,所以這一帶一向人跡荒蕪,雖然在白天時風景秀美,但到晚上就不免有些可怖了。
北川與北沐並肩坐在船頭,他們本來說著話,然而這會兒又什麼都不說了,他們融在景裏,配合造物者的靜美。漆寂寂的夜空繁星漫天,宛若一張珠寶巨蓋欲壓將下來,人單隻仰頭看著,便覺得那巨蓋被星光墜得沉甸甸的。夜風不時地吹來,夾雜著青草的香味撲在人的嗅覺與觸感上,它沿著人身上的每一處毛孔往身體裏浸入涼意,偷偷襲到骨縫裏去。
山間的夜極靜,可稱之為死寂,船夫在船尾有一下沒一下的劃水聲在這氛圍中聽起來格外突兀。
“嘩啦——”
“嘩啦——”
船身突然搖晃了一下,緊接著船尾又傳來撲通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重物落到了河裏。北川並沒有在意,而北沐卻略蹙了蹙眉,在古代長達六年的時間,從一個無名小卒做到禦前侍衛,北沐已相當機敏與警覺。在這樣的時刻突然出現這樣的響動是很不合常理的,難道是船夫扔了什麼嗎?這船上似乎並沒有什麼重物能發出這樣的巨響,大約有一會兒,船夫的劃水聲停了,但隻過了一小會兒,船槳的劃水聲又再次響了起來,然而隻是片刻,劃水聲再次消寂了。
夜晚重歸於寂靜,然而這樣深夜的這樣一種靜,這寂靜裏有隱隱有夾雜著些躁動,讓人心生不安。
北沐不動聲色地按住腰刀,雖然麵色依然和緩,看起來如北川一樣神遊在這淮水的夜色裏,但他心間已有了防備,他悉心諦聽著夜色裏可能夾雜的任何動靜了。可是又什麼聲音都沒有。
這一切在北沐眼裏都顯異常。
北川坐在船頭吹冷風受了些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北沐於是回身向船後喊道:“船夫!給我姐姐拿件披風來!”
船尾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北沐的心往下一沉,他站起身來,欲要到船後看個究竟,可是方站起身又覺得不能丟下北川孤身一人在船頭。現在他所感知到的危險僅僅來自他的直覺而已,因此還不可以告訴北川,她方從現代穿越而來,又一直生活在窩窩山那樣民風淳樸的地方,並不真實了解這個時代的危險。
於是北沐又坐了下來,幾乎是在同時,船尾似乎被什麼砸了一下,不可避免地劇烈晃了一下。北川一時沒有坐穩,差點裁到水裏去。北沐拉住北川,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一絲奇怪的紅色被順著河水從船尾衝到船頭來。他們是順流而下,因此那紅色遠去了,然而還有紅色從船尾追上來流走,像源源不斷,無窮無盡。這是血,北沐騰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