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一聲脆響,不知什麼東西自她的衣襟裏掉出來,滾出好遠。北川冷冷地瞥過一眼,眼中的寒冰竟融化成淚水從眼眶裏衝了出來。那是一枚銅板,阿猛給她的銅板。這銅板上殘留著人間最後的溫度,它所折射的光拯救了一個墮入地獄的靈魂。為這一枚銅板的良善,北川什麼也不恨了。
北川拾起那銅板,雙手捂在胸前號啕大哭,淚水與鼻涕在她臉上混成一片。蒼天呐,我沒有辦法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我隻能拿自己去換,然而我也決計不背叛自己,我唯有一死而已……
濃香姐老早就注意到了北川,依她多年販賣人口的經驗,她很清楚這個小姑娘是走投無路了。她根本就不用過去浪費口舌,她隻要站在門口等著就行。果然不出她所料,北川用髒兮兮的衣袖抹了把眼淚,過來求濃香姐收留她。
濃香姐經驗豐富,她得先把北川的賣身價壓下來:“看你這骨瘦如柴的樣子,哪個男人能喜歡啊。”她環抱著雙臂,輕飄飄地翻了北川一眼,冷哼一聲,道:“會唱歌不會?”
北川道:“不會。”
“會跳舞不會?”
“不會。”
“彈琴?”
“不會。”
“那你會幹什麼?!”
北川淡淡地說道:“會笑。”
“喲?”濃香姐吃了一驚,隨即笑道:“上道兒!你要多少錢啊?”
“二兩銀子。”
濃香姐又吃了一驚。隨即笑逐顏開地拉住北川的手往素樓裏走,親切地像北川的親媽一樣:“快跟我進來吧。”依濃香姐這從業幾十年的經驗,北川可是個難得一見的好苗子,隻是涉世不深,才二兩銀子就把自己賣了。
北川推開濃香姐的手,道:“我得先拿到銀子才行。”濃香姐掩嘴笑道:“怎麼,還怕我坑了你不成?你去打聽打聽,我濃香姐的信譽怎麼樣?”青天白日下,一個逼良為娼的人販子竟“啪啪啪”地拍著胸脯對人保證她的信譽。
北川不吃濃香姐這一套:“我娘等錢救命,我一定得先拿到錢才行。”濃香姐變了臉,她不快道:“小丫頭想來騙我濃香姐的錢不成?我若給了你錢,你拿著錢不回來了怎麼辦?”
北川道:“我一定回來的。”
濃香姐想了想,道:“這樣吧,你說個地方,我差人替你送過去怎麼樣?”北川想了想,濃香姐是決計不放心讓她拿著錢走掉的,那也隻好這樣了。北川點頭道:“那好吧,你找人幫我把這二兩銀子送去給貴安堂一個姓耿的大娘手裏。”
“行!”濃香姐一甩手絹,爽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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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神情急切的男子從一匹棗紅馬上跳下來衝進貴安堂就大聲喊道:“姐!”這男子正是北沐。那天鐵牢頭回去仔細想想,終於想起北川是去探一個叫耿軍的啞巴的監,因為是替欽差辦事,因此他又不遺餘力地查到了耿軍的家,這才去報告了北沐。北沐得到信息之後,當即騎馬去了窩窩山找到了耿軍的家,耿軍家早已人走茶涼,正當他心情沉落的時候碰見了耿婆子,耿婆子告訴他北川帶著耿大娘去找九十九兩銀看病去了。北沐便又一路策馬來到了貴安堂。如果你夠細心,你能看到那匹棗紅馬屁股上交織錯雜的鞭痕,有些鞭痕甚至都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