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記住,你是我的!”隻是我心頭最後一滴流動的血凝固前聽到的聲音。
我的魂魄開始遊離。再看一眼這個執著地想護我一生的男子,此刻的他緊擁著我的身體,把自己的臉緊緊地埋在我的發間,他的護衛就在身側,他明了該保有一向的自持,可那緊握得有些泛白的關節,卻是無法掩蓋的。
咫尺之外是另一個男子,此刻正全身戰栗著的他失去了往日讓我厭極了的泰然自若。在我即將結束的此生我是他的妾,此時已為他而逝。
我選擇別去,用死亡在這兩個與我糾結了一生的男人中間劃下一道難以逾越的界限,原來死亡有時候恰是最輕易的割舍。
這兩個男人是鄰著國土的兩個諸侯,莽蕭和秦莫。
因了前者,我曾跪首佛前。默默念想: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要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奢望。而他卻似永結了無情契,雖應了長輩,納了我為妾。可他男兒心如劍,隻為天下舞。
別了,莽蕭,我倦了,為你承下這遠處的暗箭,自此天長地遠,相見無期。
還有你,秦莫,我猶記得那日我低了頭,舒了舒水袖,曲了腰身,嘴角笑意纏綿。一回眸看到賓客中的你,臉上有的是臨水照花的驚豔無語。自此,你用破一生心,卻還是無法讓我愛你,夜班闌珊時比該是怎樣的痛啊?
若有來世,我願棄了這冰肌,眸凝春水,隻換一世平凡。再也不做那文人醉酒闌珊時吟歎紅顏薄命的吳優。
隨著冥冥中的一絲牽引,我去向了冥界。不似沿途魂魄的慟哭,因為已了結了牽掛,我靜靜地飲下孟婆遞過來的湯藥,無色無味卻帶著寒徹澆滅心頭每一縷前塵往事——
在最後一滴湯藥流盡之前,一直麵無表情的孟婆像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輕拂手指,一抹瑩藍的光縈繞在其指間,隨後輕觸我的眉心,看著我已經開始空洞的眼眸喃喃道:天命難測啊——
絲絲縷縷的異香襲入我的心脾,頸邊有軟蓉蓉的小東西在蹭著,我的知覺在慢慢蘇醒,卻依舊不願意睜開眼。我換了個姿勢,可那不知名的小東西依舊湊上來,拱著我。
莞爾間,我勾起嘴角,很自然地抬起手去撫摸那小東西的毛發。伴著微微的酸脹,睜開眼。還來不及環顧,一團可愛的雪白就遮住了我所有的視野,那是一條煞是可愛的異種狗。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可看著這個小東西很是窩心,所有的思緒都像被打了結,無從尋起。小東西用它潔淨的小爪子,撓著我的發絲,我被它弄得癢了,不自覺便笑出聲。
興許是尋聲而來,不一會兒就有個婢女打扮的女孩跑了過來,“大小姐醒了。”來不及喘順急切的呼吸,小丫鬟就喜極而泣地朝著門外喊了起來。隻餘我在床上茫然不知所措。
“小姐,你終於醒了,嚇死小印了!”名叫小印的丫鬟就那麼急切地趴在我的床邊,邊抹眼淚邊絮叨著。
“我是你的小姐?隻是我家?”盯著這個讓我心生憐愛的小丫鬟問道,我想我應該忘記了什麼。“你當然是我的小姐,我們鍾府的大小姐!”小印笑靨如花地回答著,還沉浸在我醒來的喜悅中,可不一會兒就察覺出了那絲異樣,“小姐,你什麼都忘了?你不會是都忘了吧?你還記不記得小印啊?”說著又開始流淚。我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安撫這個小丫鬟。
小印滿臉憐惜地看著我,小小的年紀卻有著曆盡滄桑的眼神,“沒事的,小姐!小印一定會時時刻刻守護著小姐的,誰都不能傷害你。”我怔怔的看著一臉堅定的小印,腦子裏混沌一片。
“小姐,洗把臉吧!”小印端過一旁的臉盆,我輕掬水花拍打自己的臉龐,想讓自己清醒,可都是無望。無奈的睜開眼,看到銅鏡中的臉清秀如蓮,一張典型的瓜子臉,削尖的下巴,顯得伶俐而傲氣;薄薄的兩瓣唇,讓人有種欲說還休的錯覺,不自覺地讓人想訴說,或吟唱;高挺的鼻梁,使這張如花般快融進水裏的臉,平添了些許英挺的氣息。可看看那隻有盈盈一握的腰肢,大概是大病出愈的緣故。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不自覺地用一種旁人的眼光,似乎在潛意識裏這鏡中人並不是自己,隱約地覺得有點怪異,但奈何我記憶全無,腦中一片混沌。
在我對鏡發呆之際,小印已經領了一群人來至我的房中。那個有著一張和鏡中人七分像的臉的美婦最先來到我的麵前,這想必就是我的母親。她摟過坐著的我,讓我的頭靠在她的胸前,無限憐愛地撫摸著我的長發。“孩子,你終於沒事了,為娘的多著急啊——”然後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那種家人帶給我的溫暖讓我眷戀,我靜靜地任她抱著,輕輕地說“娘不要傷心啊,我這不是已經好了麼?我以後再也不讓母親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