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記事起我就常聽村裏老人老淚縱橫地說起很多年前那次災荒。宋家莊三麵環水，地勢低窪，所以那次發洪水宋家莊首當其衝。隻有靠北的那條路地勢偏高，暴雨下了三天三夜後村民開始搬到高處，然後每日看宋家莊在洪水裏蕩漾，場麵很是壯觀。等到洪水褪盡，老天又狠狠地陽光普照了大半月，莊稼全部被淹死之後又被曬死了一次，等於全部被鞭屍。那些洪水來臨之前沒來得及把糧食搬到山上去的，在洪水消退之後都沿著大路流竄到沒有洪水的那些地方去了。後來從外麵傳來消息說，五百裏外的安平縣丐幫一夜間興起，聲勢浩大，若有舉事。安平縣差點不安平，衙門甚至出兵鎮壓才免事端搞大。由此可見那次水災波及範圍多麼廣，影響多麼大。而這些丐幫的猛男多半是宋家莊人氏。之後這些被流放發配到三千裏外邊疆的猛男成了宋家莊的傳奇人物。因為那年的安平縣誌記載：秋末水患，民罹其難，有宋氏乞者數千眾突起。而野民莽夫為食奔突囂叫，是為情有原由。故流放之以施其恩。我從此開始有了關於饑餓的印象，並且隨著時日的與日俱增而越來越深有體會。8歲那年秋天，我生平第一次有了仇恨。
事情是這樣的。我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從村河裏釣上來3條鯽魚，準備回家讓娘燉魚湯，雖然小但足以打打牙祭。三個月的洪水使家鄉哀鴻遍野，能吃的的東西被掃蕩一空，不能吃的東西變成了能吃的東西，大人為了填飽餓麻木了的胃把和小孩爭吃的當做理所當然的事情並且心安理得。家裏已經半月揭不開鍋，別說肉味了。我分外高興，邊走邊想，甚至開始聞到鯽魚湯的那種鮮美。想著想著哈喇子都落到地上了。這時趙無蓋的兒子趙阿平小名禿三的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跟前，雙腿一叉把我攔住了。趙無蓋三個兒子，因為自己沒蓋就隨手拈來給自己三個兒子取名禿一，二，三。趙無蓋平常好吃懶做，喜好偷雞摸狗，村裏各家的雞窩地點趙無蓋都了如指掌。村民大受其害但從來沒人敢聲張，原因是禿一十八歲年被他爹送到附近翡翠山上的翡翠寺裏學武去了。給方丈了空大師的見麵禮是趙無蓋半夜和禿一在村裏偷來的還沒餓死的最後兩隻下蛋大老母雞。宋家莊貧瘠，翡翠寺靠幾十畝地為生也好不哪去，每逢災荒連方丈都要和眾弟子一起下山化緣。那年是蟲災，蝗蟲讓宋家莊人不勝其害，民不聊生。所以當八十有二的了空看到趙無蓋手裏提著的老母雞不禁喜笑顏開，僅剩的幾顆大黃牙直泛寒光把那倆老母雞嚇的不禁渾身哆嗦。了空當即保證禿一會在他的大力教導下必有作為。然後摸摸禿一碩大的光頭說，物盡其用，從此你就開始練鐵頭功吧。兩年後練了鐵頭功的禿一果然大有作為，回到宋家莊閑著沒事見人就給一禿頭。村裏人見過禿一的表演秀，牆壁被一頭貫穿，嚇的村裏人從此把院牆都給拆了，這樣也方便禿一晚上的偷雞表演。從那以後宋家莊人沒人敢惹趙無蓋一家，宋家莊人再也沒人敢養雞。
所以當禿三站在我麵前和我一樣流著哈喇子，並不停地吞咽口水，我的腳底板由下自上油然而生一股寒氣，但我還是死死地把三條還沒做成魚湯的鯽魚抱在懷裏。想跑無奈雙腿不聽使喚。禿三用滿是油的袖子揩了揩口水，兩眼盯著我懷裏抱著的魚，說：宋暖玉，你，你懷裏抱的是啥，啥東西，來，來，來給我看看。說著手已經伸到我懷裏。
禿三有口吃的毛病，這毛病是嚇出來的，他爹給他吃了幾十條豬尾巴也沒治好。由於禿一的巨大影響，禿三和他二哥禿二也後天發展成無賴潑皮，並且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禿三13歲的那個夏天趁隔壁宋老三不在家的時候偷看過宋老三的媳婦洗澡，並且看到最後底下那話兒居然昂起了頭。這話是後來禿三跟禿二說的，傳來傳去，宋家莊的人都知道宋老三媳婦的身子是白花花的，洗澡的時候身上兩團肉還在亂動，大屁股上麵有個銅錢大的胎記。於是禿三第二次趴在門縫上看宋老三的媳婦洗澡的時候，王翠花還沒脫完衣服隻奮力急著把腳丫子狠勁揉搓完畢就出來了。王翠花為這個行動準備了有7，8天的時間，並因此7，8沒有洗腳。禿三還沒來得及跑就被王翠花一把拽到屋裏，劈臉兩巴掌，罵道：叫你偷看老娘，叫你偷看，叫你一次看個夠。然後一下把禿三摁在她的洗澡盆裏，直到禿三喝飽了她的洗腳水才把他放出來，從此禿山說話就結巴了，並且怕水，尤其是洗腳水，一看見誰家女人洗腳立馬撒丫子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