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回頭看,拋開一地哀號離開那鴻溝邊,繼續往裏行去。
越往裏越模糊,原以為是迷術定神細查方知是霧氣。不知從何處開始,周遭的參天古木變成了翠綠蒼勁的綠竹,絲絲霧氣自那竹根部逸出來,一絲絲相融彙聚,再消散淡去,而淡去的速度遠比不上生成的速度,霧氣越來越濃,直至連身旁的翠竹也隻能見著模糊的影子。荒木琅攔手折下一枝竹竿,撇去枝葉,權作探路杖。心下警戒,想是已不覺間進了迷離界。
迷離界是人內心折射而成的世界,但又是殘缺不全的。它摒棄喜、樂,糅合貪婪、怒、哀、畏懼、愁思成一體。人心叵測,所以迷離界可說處處是陷阱,無針尖寸許平安之地,是否斃命,端看踏入迷離界的人心境如何,越是奸讒,相對地迷離界就越危險,若是個腦中無物的白癡踏進來,自然毫無所傷出去得容易。
迷離界是迷幻世界,攻擊無地域隔阻。天上地下,或許隨時會冒出一把利劍;身軀靈體,或許一瞬間就化作飛灰。荒木琅走得極小心,因為他從不曾有厭世之情,所以不怕後一種情況產生,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有執念,有憤恨,有——殺意!!
一步步踏下去都要反複敲擊地麵好幾遍,每眨一次眼都要讓汗毛根根豎起來防禦,每滴落一滴汗水都要等到落地的那一小聲“啪”傳入耳中才能沉下心。在霧氣裏,白色替代了一切,給人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已化作那無窮無盡的白霧中一粒微細氣點,找不到自我。
荒木琅走得極小心。到處都是悄悄然茫茫一片,沒有聲響,連風都不在這個世界存在。他就那樣提心吊膽地走,甚至覺得這路——沒有盡頭!世間最消磨人的無非於此了吧!沒有方向,沒有目標,甚至連最初的理想也忘記了。像是過了千年,凝練千年的神智竟也感到疲乏。他停下來歇息,閉上眼、豎耳傾聽則四周聲響,卻隻聽到自己擂如戰鼓的心跳。
唉!無聲地歎出一口氣。
“唉!”又是一聲歎息傳入耳中,荒木琅立刻機警地張眼,就在這猝不及防的瞬間,一隻纖細靈動的玉掌撫上他麵頰。他張開眼,映入瞳孔的是一張清麗絕倫,兼有祥和雍容的麵孔,朱唇幽幽微啟,
道:“你是何苦來這惱人的地方折磨自己。”她話語雖輕,卻猶有晴空霹靂的威力,炸的他頭暈目眩。
那隻手掌略覺冰涼,掌心滑膩,指腹圓潤,在他臉上來回摸挲兩下,他瞠大眼,隻覺得那半張臉都麻木了,一種另人顫栗的酥麻直從麵頰上抖進心窩裏,猛燃起一把火,燒得他熱血沸騰。
“你…你……”四目對望凝視,這一刻什麼話都嫌多餘。他結巴了兩下,終於不再說話,專心凝望著這個讓他想了千年、念了千年、愛了千年、憶了千年、苦了千年的女人——迦羅。
一眼延續萬年,不管身外滄海桑田。人癡了,心醉了,時間停止了。
……
“娘娘,這就去古泉鎮施藥驅疫嗎?”
“恩。”
“那娘娘也帶上珠兒好不?”
“靈珠兒也想出去看看?”
“才不咧!我要陪著娘娘,保護娘娘!”
“傻珠兒,娘娘怎麼要珠兒保護呢?”
……
娘娘,靈珠兒怎麼是傻呢,靈珠兒那是愛!玄月匕一閃綠光,探進他眼內,驚醒他沉迷的神智。迦羅的柔骨玉手自麵頰滑至肩、胸,最後平貼在他胸膛,細細感受那有力的心跳,“傻珠兒,你為何總不懂你我不僅無份,更是無緣。”說著臻首靠近來,輕巧地俯著貼在他胸膛上的那隻玉手上,神情愁苦地道:“還為此掙什麼?隻不過苦了自己,累了自己。”荒木琅任她動作,喉頭縮了縮,欲語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