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已是黃昏,夕陽無限好。那天邊落日,緋紅如女子雙頰上的胭脂,似與誰對飲高歌了一場,醉得酩酊,漸西消沉。
曉風沁涼如歌,卻吹不散柳白衣眉間的點點憂愁。原因很簡單,茵兒還沒有回來。她在冷雪宮裏轉了又轉,在這裏,她除了茵兒,幾乎是一無所有了。想出去,可外麵一群誰也不攔就攔她一個人出去的侍衛,氣死人了,越想越氣,都是慕翊吟的錯,她不禁咒罵了一聲:“天殺的—”
慕翊吟還未踏入冷雪宮,就聽得一個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臭罵聲,這個聲音,除了柳白衣還會有誰?又是罵他天殺的!
“柳白衣,你罵誰來著?”他乍然出現,一身玄色的華服,華光錦簇,紋飾繁複。那張俊邪的臉擒一抹冷然,著實把柳白衣嚇了一大跳。
柳白衣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事不關己的扮起糊塗來,說:“我剛才罵誰來的?你知道嗎?”
“你罵……”慕翊吟氣結,臉黑了一片,讓柳白衣心裏大快。她趕忙接了一句,輕描淡寫的說:“哦,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
“給我跪下!一個王後,滿嘴粗話,成何體統!”慕翊吟冷道,他想他是發了瘋才會想來看這個新婚就給他來一招為愛服毒,不知檢點,讓他差點顏麵盡失的女人。
“不要!”柳白衣臉青了一片,遇上他什麼風度都蕩然無存了。
“怎麼,要本王叫人請你跪下嗎?”慕翊吟臉色漸沉。
“你……”柳白衣悶悶半天才瞪了他一眼。
“放肆!”慕翊吟劍眉蹙起,眸子鎖住她,冷意森然,“來人,王後公然出言頂撞本王,拉下去,杖責一百。”
“我……”柳白衣想反抗,才記起自己武功已然失去,剛才一時氣急,竟然忘了眼前這個人是主宰她往後命運的主。
一頓杖責在所難免,心頓時冷了半截,低頭不語。
不一會,侍衛就上前,押起她。
她突然抬頭,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冷冷的看向慕翊吟,倔強的臉上寫著不屈。
這時他才注意到,她居然還敢穿一襲白衣。
眉頭又一鎖一皺,她不知道他明令宮中妃子宮女都不準穿白衣嗎?
在他心裏,隻有那個女孩配得一襲白衣。
猶記得那一年,他十二歲,隨父王南下到了柳府,因為父王與柳白衣父親柳寒宇日日剪燭西窗,他悶得無聊,於是獨自一人到外麵走走。夜晚的街道,繁華喧鬧,他卻是意興闌珊。
月華傾瀉了一天一地,淺淺低吟的長風,奏起了悠悠清歌。行至小橋流水處,忽聞宛若空穀的清然之音。
循聲望去,一個小小的白衣女孩正在月光下翩翩起舞,衣袂飄舉,回風流雪,輕盈如羽。清眸含笑,那雙絕美的眼眸,就仿若天上的明月,可以令天地萬物黯然失色,那臉上洋溢的柔美笑容,如同暗夜裏初開的曇花。
眉目如畫,肌骨如雪。
他自小在王宮裏長大,此刻竟覺父王後宮裏所謂的三千佳麗,還不如麵前白衣女孩唇邊那一抹似有似無的柔美清甜的笑容。假以時日,這個女孩,定是絕世脫俗的美人。
她,就似月光下的白衣仙子。有生以來,他對陌路人感了興趣。
那個小小的白衣女孩感覺到了他在看她,朝著他甜甜的笑了。那時張狂傲氣的他就有超出年齡的成熟,平素極少言笑,即使在父王母後麵前,也儼然一副大人模樣。看她的笑容,心裏卻禁不住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