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一愣,心道確實第一趟吳蘊出來問自己有什麼吩咐,知道自己是跑茅房了就訕訕地回房再也沒出來了。沒想到這小兒不過十歲,對人性的把握居然這麼準確,不由得令他刮目相看。
李斯手一抬,讓元非不要再磕頭了,又問他:“你那瀉藥下在何處?”
元非道:“大人您不知,我們上蔡很窮,一般有客人來,最好的菜就是紅燒雞腿了,所以我就讓人偷了那雞腿出來下藥。”
李斯奇道:“你為何要把雞腿偷出去下藥?”
元非答道:“因為要是別人也拉肚子,您肯定能猜到是這菜被下藥了。所以我隻能給您一人下藥。”
說著又偷瞧了一眼李斯,發現他仍舊微笑著,就壯著膽子繼續說:“我讓人把今天的雞腿全部偷出來,吃了大半,隻剩了很少幾隻,下了藥以後又讓人放回去。因為我知道,這是我們這最好的菜,縣吏一定吩咐全部給大人吃。”
李斯麵上卻是越來越和藹,嗬嗬笑道:“你今天還有什麼小動作?一並道來吧。”
元非老老實實得把讓羊子馬蛋兒巧巧去搗亂,好製造混亂讓秋竿兒偷進廚房的事說了一遍。
李斯越聽越驚,最後一下子站了起來!這元非才十歲,就懂得調虎離山,聲東擊西,混水摸魚,這一番動靜竟是一整套連環計!又想到還好自己的夫人不怕那些毛蟲子,要不然這大印是非被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不可,心中不禁大呼僥幸。
李斯想如此人才,一定要為我所用。他背著手踱了兩步,已有了計較,便道:“元非,你這亂子惹得不小啊。我就算放了你哥哥,也不追究你盜印之罪,可是等我走了,錢縣吏也必定要你家好看!”
元非心知李斯說的是實情,他之前隻想救哥哥,卻沒有好好考慮過這些事情。聽到這裏,隻得磕頭道:“望大人,望大人救我!”
李斯拈須一笑道:“這樣吧,你隨我去鹹陽,做我的小書童。這樣錢縣吏就不敢為難你家了,你意下如何呀?”
元非一愣,總覺得大人這笑怎麼看怎麼都有點算計的味道,但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麼別的辦法,大人又等著自己回話,於是就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李斯心道你答應也要隨我走,不答應也要隨我走,不想此次返鄉祭祖居然挖到塊美玉,心中一寬,便哈哈大笑起來。
元非見李斯笑開,便知今晚算有驚無險地過關了,也跟著笑起來。
這時王汜帶著元非的哥哥來到屋前,稟明李斯原來真是一樁冤案,於是就直接提了人出來。
元非見哥哥雖然神情萎靡,身上卻沒怎麼掛彩,也自安心。又轉頭跟李斯約好回去稟明母親,次日就收拾東西跟李斯去鹹陽,這才拖著哥哥回去。
元大娘和嬋姐姐見元非居然帶著哥哥一起回去,又驚又喜。元非說明了經過,元大娘又嚇出一身冷汗;待到元非說道明天就跟李大人去鹹陽做個小書童,元大娘已經開始準備香案拜神了。
第二日一早,元非拜別母親,就去跟小夥伴告別。老大要去鹹陽了,小夥伴們自然哭了一場,那散子林子哭得眼睛都腫了,拉著元非道:“老大,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們啊,我們長大了,也去鹹陽找你。”
元非畢竟也是小孩兒,跟著大家哭了一場以後才來到錢縣吏家,發現李斯和侍衛們都準備好了,就等他一個。那錢縣吏戰戰兢兢立在一旁,見到他臉都綠了。
李斯道:“錢擴,元非從今往後就跟著本官了。山高水遠的,他也照顧不到家裏人,就拜托你啦。”
錢縣吏一聽就明白了,李斯這頂大傘從今兒起就罩在元家頭上了,自己沒被降罪已經是大幸,今後是一定要收起那些花花腸子了。當下趕緊稱是。
於是元非就當著錢縣吏的麵,神清氣爽地跟著李斯踏上了去鹹陽的路。
從此後,上蔡少了一個娃娃頭,大秦的命運之軌上則多了一個重要人物。誰也不會料到,這時的天真小兒,他日會怎樣的權傾天下、驚天動地;更沒有人會知道,有多少人既定的命運軌道因他的出世而悄悄地改變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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