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二十七年。
縣吏家後院炊煙嫋嫋，下人們忙進忙出，嘈雜一片，誰也沒注意一個青衣小孩兒偷偷從廚房裏麵跑出來，一溜煙兒從後院的狗洞中鑽出來。
小孩兒剛鑽出狗洞，頭上就挨了一下。他嚇了一跳，頭也不抬就往院子旁邊的竹林裏跑去，嘴裏還喊著：“雞腿在後麵！”
剛跑了兩步，身後傳來一陣譏笑聲：“瞧你這沒出息的，偷個雞腿罷了，怕成那樣！”
小孩兒這才停下來，轉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小夥伴。心裏不怕了，麵子上可掛不住，怒道：“哼！你敢笑我，一會兒別求我給你雞腿吃！”
那譏笑他的也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兒，眼睛滴溜溜瞄著他胸前鼓鼓囊囊的布包道：“哼，給不給我吃你說了算麼？還要去問老大去！”說著走過去拎著他後領就往竹林裏走去。
兩個七拐八拐穿過竹林，來到另外一個院子邊上。兩個小孩兒瞧瞧周圍沒人，對著小院的門重敲了兩下，再輕敲了四下。一會兒院門開了一條小縫，兩人鑽了進去。
院子裏圍了四五個一般大的小孩兒，見他倆興高采烈地來了，紛紛圍上來。青衣小孩兒高高舉著布包喊道：“別搶，先給老大去！”邊上的小孩兒也不惱，都紛紛跟著他往內院走。
剛走到內院口，一個用藍布包頭的年輕女子一邊擦著眼角一邊走出來。兩邊都沒看到，那青衣小孩兒差點撞在女子的身上。他一個急停，後麵的幾個孩子就都撞他背上，一下子沒站住，嘩啦倒了一片。青衣小孩兒就被壓在最下麵，惱得他哇哇亂叫。
年輕女子正自難過，見了這一幕倒是“撲哧”笑出來，趕緊衝這幾個小孩兒“噓”了一聲，把他們扶起來帶到外院來。
青衣小孩兒扯著年輕女子的衣角輕輕問道：“大娘又罰老大啦？”
年輕女子一邊把曬著的鹹菜翻一個麵兒，一邊跟他說：“唉，你們回去吧，今天他是出不來了。”
青衣小孩兒又問：“嬋姐姐，老大怎麼啦？”
那嬋姐姐停下手裏的活，轉頭看著這些小孩兒道：“今天早上，張嫂來我們家，說你們前天到她家地裏偷摘豆子。娘一聽就氣著了，逮著非兒就一頓好打。”說著眼睛又紅了。
幾個小孩兒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麵麵相覷。幾個跑到一邊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陣，青衣小孩兒又跑回來，道：“嬋姐姐，昨天老大說今天錢縣吏家裏有客人，廚房一定有好吃的。我去瞧了瞧，果然……撿到幾隻雞腿，你看。”說著把布包打開，裏麵居然有二三十隻紅燒雞腿，還冒著熱氣。
嬋姐姐又好氣又好笑，伸出食指戳了青衣小孩兒的頭罵道：“怕是跑到人家鍋裏撿的吧？”
青衣小孩兒一點不怕嬋姐姐，嘻嘻一笑又道：“老大不在，我們幾個不敢分。他今天挨了打，這個……給他吃吧。”
嬋姐姐搖搖頭道：“娘知道會不高興的。”
青衣小孩兒低下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捧著雞腿眼巴巴地望著嬋姐姐。嬋姐姐無奈道：“唉，你們不聽我的，聽你們老大的。我帶你們進去吧。”
聽到這句話，小孩兒們都歡呼起來。嬋姐姐連忙把食指豎在嘴上，示意他們不要出聲。見大家都安靜下來，才往內院走去。
一行人輕輕進到內院，挨個走進一間側屋，嬋姐姐吩咐了一聲就退出去了。幾個小孩這才團團圍住床上趴著的那個人。
那個人看模樣也是個十來歲的男孩兒，他本來身上疼，睡也睡不著，翻身又翻不得，正自苦惱，見小夥伴們進來不禁大喜。本要爬起來，誰知扯到身上的傷又呲牙咧嘴地趴下去了。嘴裏卻對著青衣小孩兒問道：“秋竿兒，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