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酒神
“許秘書,主任讓你下班後去梅苑酒店。”李倩麵無表情地對許明遠說。
許明遠放下手中那張已經通讀了兩遍的報紙,抬頭看著扭著蜂腰遠去的李倩,喉結動了動,胃部開始習慣性痙攣。
許明遠隻要看到李倩扭動的蜂腰胃部就要痙攣,這是一種讓許明遠很糾結的奇怪的生理反應。
許明遠內心很清楚其中的緣由,那是因為李倩一般和他不說話,說話就為了讓他替領導喝酒,而他現在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喝酒。
諷刺的是他有一個響亮的外號——酒神。
許明遠所在縣招商局綜合辦公室一共有四名秘書,其中他和李倩算得上是主任張積仁的私人秘書,李倩的任務比較重,張主任的吃喝拉撒睡她都要照顧,而許明遠的任務比較單一,就是替主任喝酒。
許明遠有時候在想,這個世界上要是沒有酒,我的存在是不是就沒有意義了。
今天晚上又要喝酒了,許明遠突然間覺得自己已經醉了,身體輕飄飄就好像紙糊的。許明遠打起精神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洗手間,放了滿滿一盆冷水,一頭紮進水裏,刺骨的寒意襲來,他頓時清醒了許多。
他雙手撐在冰冷的盥洗台上,看著鏡子裏自己,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兩道劍眉,可是眼神裏卻已經沒有半分銳氣。許明遠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那時不甘心做一名中學教師,托關係找路子來到招商局,初來之時他意氣風發,夢想著成就一番事業。可是現在……
許明遠從洗手間出來就徑直出了辦公室,他想早一點出去說不定能趕上接李倩的車,這樣也就能省5塊打摩的的錢。綜合辦公室配備一輛桑塔納2000,這輛車基本上是張主任和李秘書的專車了。
許明遠緊趕慢趕來到大門口,看到桑塔納2000已經徐徐啟動了,許明遠抬了抬手想叫住車,話沒有出口他卻放下了手。再小的事情趙明遠也不願意求李倩,不是他瞧不起李倩,而是他不願給李倩帶去絲毫的麻煩。因為李倩曾經是許明遠的夢中情人。
許明遠打了輛摩的來到梅苑酒店,這時候李倩還沒有到。堵車這種事情不光大城市有,這個窮得叮當響的窮縣城也堵車,其擁堵程度相比北京也不遑多讓。許明遠有時候看著那些坐在比亞迪裏麵狂摁汽笛的有錢人,心中很是迷惑,明明一抬腳五分鍾就到的地方,為嘛非要開汽車?
許明遠蹲在酒店門口的石獅子旁邊等李倩,他不知道酒宴在那個包間,需要李倩帶她去。半個小時後李倩的車徐徐開來,許明遠站起身來,可能是由於剛才蹲得時間太長,起來之後腦子有點兒暈,眼前還直冒星星。
趙明遠跟著李倩後麵來到包間裏麵,裏麵已經坐了七八個人,局長王全勝今天親自出席,緊挨著局長就坐是酒宴的主角李浩然(本名李二狗),一位南方發了大財的本地人,這次衣錦還鄉,準備在家鄉搞投資。
這件事情對招商局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餡餅,縣裏換屆選舉在即,要是這次能夠成功拉來一筆投資,局長王全勝就可能變為副縣長王全勝,張積仁就順理成章當上局長了,這可是一個多贏的美好局麵。
盡管外麵寒風烈烈,但是這個豪華包間裏麵卻是春意盎然,賓主之間進行融洽的談話。宴會開始前王全勝局長發表了熱情洋溢的祝酒詞,王局長表示李浩然先生生於書香門第——其實他爸李長栓是個殺豬的,自幼天資不凡,誌向遠大(李二狗初三時由於偷竊被學校開除),曆經十餘年拚搏現在成就蓋世偉業。李浩然先生一直夢係故鄉,此時回到故鄉考察,是全縣四十萬人民的光榮。我代表全縣四十萬人民歡迎李先生到來。
王局長的講話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酒宴正式開始。王局長在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自然明白一個道理,剛才的講話那全都空的,隻有酒桌上喝酒才是真的,所謂感情深一口悶。於是酒桌上推杯換盞斛光交錯好不熱鬧。
許明遠這時候靜靜地坐在那裏,現在還不是他出場的時候。他望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卻很有涵養的始終沒有動一下筷子,而他的肚子卻在咕咕直叫。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情,以往喝酒之前都會去路邊的小飯館吃一碗兒拉條子,偶爾還喝一點牛奶,今天怎麼給忘了!
許明遠突然間有種不詳的預感,空腹喝酒本是大忌,今天這狀況又是一場惡戰。現在該怎麼辦呢!
許明遠看著桌子上的珍饈美味,吃還是不吃?吃!他來隻是替領導喝酒的,沒有人告訴他可以吃飯,吃了很有可能會影響前途的。不吃,待會兒酒下肚之後能不能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