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深秋,下午時分,一個麵黃肌瘦的少年牽著一頭大黃牛,孤獨地走在龍王鎮中間寬闊的道路上,斜陽照射,身後落下一個單薄的身影,這正是被惡奴陳二逼出來放牛的嶽晨。
此刻道路兩邊的店鋪內,有不少人正在店內翻翻撿撿,選擇著合適自己的貨物,看見嶽晨走過,都停下了翻撿,好奇的打量著這一人一牛。這時,知情者已經在向旁人介紹起了嶽晨。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我們龍王鎮赫赫有名的嶽家的大少爺啊。”
“不會吧,嶽家大少爺怎麼會去放牛?這應該是下人們做的事情吧?”
“老兄,你還不知道吧,這位嶽家大少爺其實蠻慘的,自從他親娘死了之後,那嶽員外一連娶了七房小妾,這七個小妾個個如花似玉,其中有一個姓聶的小妾更是出類拔萃,過門不到兩年便為嶽員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順理成章的被扶了正,聽說那嶽員外極疼這第二個兒子,哪裏還管得上前妻生的這個兒子?”
“即便這樣,也是嶽家的大少爺啊,也不至於讓他去放牛吧,這豈不是和下人一樣了?”
“老兄,你說錯了,不是和下人一樣,而是連下人都不如,嶽家的下人們,哪一個見了外人不都是趾高氣揚的?哪裏會有下人願意做這放牛的事情呢?”
“啊?不會吧,這嶽員外怎會這樣對待親生兒子呢?”
“非也非也,我聽到的卻是不同的版本。”旁邊一個胖胖的老者連連搖頭道。
“你聽到的是什麼版本?”
胖老者眼睛一眯,道:“我聽說原本這嶽家大少爺是在我們龍王鎮上的一個有名的私塾讀書的,誰知道自從母親死了之後,沒人管教,便漸漸的學了壞。每天假意去讀書,實則逃學去外麵廝混,聽說還經常出入那煙花之地。一開始,那私塾的先生還能好意規勸,後來見實在不像話,於是便告訴了嶽員外,嶽員外大怒,先是毒打了他一頓,後來便讓他去放牛,想以此來磨礪他的野性。”
“恩,這位老兄說的倒有點靠譜,那大戶人家,管教兒子自來都是非常嚴厲的。”先前說話的兩人中的其中一人點頭道。
胖老者聽罷一笑,用手摸著頜下幾根稀疏的胡子接著說道:“那是當然,我胡某人何時說過瞎話?不瞞各位,在下的一位老友正是嶽員外府上的一位管家,這底細也是有一次我跟他喝酒時,他透露給我的。嶽府管家之言,豈會有差?”胖老者的這一席話,直說的周圍的聽眾連連點頭。
一個中年文士歎道:“寧願讓自己的兒子去放牛,也不願讓他去學壞,這位嶽員外行事倒也雷厲風行。”
旁邊又一人嗤笑道:“那是當然,這嶽員外行事不雷厲風行,又怎會從一個幫傭創下這般大的家業?”
“哦?這嶽員外本是個幫傭?這倒是第一次聽說,這位兄台,能不能詳細給我們說說?”
“好,那我就……”
不提這群吃飽了飯閑著沒事幹,正好找到了飯後的談資,一個個猶如打了雞血般興奮的路人們。嶽晨隻是低著頭,牽著牛,一直向前走去。
路人們剛才的談話,雖然聲音不算大,但是卻也清晰的傳到了嶽晨的耳中,這兩年來,他幾乎每天放牛經過這條街道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話語議論他,一開始嶽晨還覺得很是羞愧,當聽到別人汙蔑他不學好的時候,他也會跟人家上前理論,但是卻根本無人相信他,換來的隻是一陣嘲笑。
後來,嶽晨明白了三人成虎的道理,知道這世界上謊言比真話更容易讓人相信之後,就再也不去理論了,嶽晨反而有點同情這些人,因為他們都是一些被蒙蔽已久的人,都是一些不明真相的人。
但是,嶽晨內心的落寞卻與日俱增,這種內心中負麵情緒的錘煉,改變了他之前天真活潑的性格,變成了一個與他真實年齡與心理不符的、沉默寡言的人,但也正是這種磨練,讓他感覺到了世態炎涼,人心叵測,內心反而變得更加強大成熟。
拖著走得慢吞吞的大黃牛,嶽晨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出了龍王鎮,向西南方向走去。沿著鎮外一條蜿蜒的小路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嶽晨終於到了一座不是很高但是卻很大的青山之下,抬眼遙望,入目處一片青翠,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