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顧沅芷撐開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了看隔簾外透進來的暈光,蔦蘿委身在床前看不清麵容。
已經到掌燈時分了?顧沅芷由著蔦蘿扶起她靠在大引枕上才啞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小姐,戌時一刻了,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可還未曾進食過呢,吃食奴婢還溫著,藥也正熬著,小姐,這會可要起來洗漱一下了?”
看著蔦蘿一張小臉滿是擔憂,顧沅芷盡管沒什麼食欲還是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好,藥晚些喝。”
沅芷以前最是怕喝藥,喝多少吐多少。如今卻是藥不離身了。
“哎!”蔦蘿眼一紅,佯作輕快地應了一聲,麻利地伺候顧沅芷簡單地洗漱了一下,端來吃食放在旁邊的小幾上,伺候顧沅芷吃了半碗粥。顧沅芷又就著她的手喝了些湯,吃了塊糕才罷。
蔦蘿伺候她漱了口,收拾東西下去很快又回到內室來。
小幾上點了盞燈,內室亮堂了不少,卻也襯得顧沅芷臉色蠟黃難看。蔦蘿看著心揪得發疼,自家的小姐曾豔絕京城,可曾想過這顏色不過數年就凋落到這種地步?
“蔦蘿,我這是報應吧,我對你對他都太狠了。”顧沅芷一覺醒來自己的身子又輕飄飄了不少,好像隨時都要飄走,思緒也跟著混亂起來。
她大限不久,對眼前這個忠心耿耿的丫頭感到萬分愧疚,如果當初沒那麼糊塗,也不至於害得蔦蘿在洗衣房裏吃盡苦頭受盡折磨。
落難時卻是蔦蘿逃出來尋到她,無論多辛苦多害怕,都死心塌地陪在她身邊保護她。
當初因她的愚不可及而害得國公府上下被遠遠流放,終生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最疼愛她的哥哥,顧明煥,成國公的嫡長子,京城裏最華貴的世子,更是淪為賤民,子孫後代永不能脫離賤籍。
想著她心裏真是又痛又苦,眼淚忍不住簌簌滾落。
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辨人不明識人不清!一輩子都是渾渾噩噩地任人擺布!
唯有他,顧沅芷想起他明目星朗的模樣不免有些恍惚,但痛苦很快又潑天而來,壓倒了這絲安心。
他為了得到她留任京城,遠離了親人遠離了家,留在了這處處勾心鬥角的地方。
最後不顧自己身陷囫圇之地,也要背信棄主去輔助他最憎惡的人,這都是為了滿足她最大的心願,換她一個承諾。
他這麼傻,一定是想著付出這麼多會感動到她吧,從此就能回心轉意踏踏實實跟著他過日子。
卻沒想到,他如她所願助那人坐上高位後,她會毅然決然進宮求得兩道懿旨。前為國公府顧氏長女顧沅芷因無子嗣犯七出之條逐出將軍府,後卻是他與柳閣老小孫女柳岑的賜婚,這舊人新人同時下旨,對他將軍府來說可真是一個極大的笑話啊!
國公府為她隱瞞上下做出的出格行為大為震怒,遞了一封書信,並對外放話,國公府已與她斷了關係。
她不在乎,是的,那人是皇上了,能左右很多事情了,就像當今太後娘娘,最疼她的人,當年晉炆帝能為太後娘娘做的。如果是那人的話,她也會擁有的。
那天,她就這樣在他滿臉不可置信的絕望裏,在下人怒火滔滔中收拾了些細軟,歡歡喜喜頭也不回地踏出了將軍府門,去了她的嫁妝莊子裏期待著那人接她進宮。
她是多麼的天真,為著那可笑的承諾,她以為她能守住身子,他也會不顧世人眼光,隻要他知道,她還是完整的,他就會很快地迎她進宮。
她等啊等啊,從花開等到了花落,等來的卻是成國公府通敵叛國滿門收押。罪名是國公爺顧睿通敵叛國企圖扶持已貶為庶民的恭親王一事被暴露,不過三日便罪名落定。
整個國公府上上下下三百多人全押入死牢,而她因有一封斷絕書信作為休婦逃過一劫,但郡主的身份還是被剝奪了。
她猶如天地崩塌,帶著人踉踉蹌蹌趕到宮門卻沒有任何的身份可以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