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年前,崔阿婆還叫翠蓮的時候,獨自帶著被強暴而無奈產下的孽子阿寶,艱難生活。
那阿寶乖巧聽話得令人心疼,任誰也會喜歡他。但是阿寶的存在,又在時刻提醒著翠蓮那不堪的過往。這種矛盾,讓她喜怒無常痛苦不堪,直到一個路過的外鄉漢子看上了她。翠蓮左思右想,終於狠狠心,在一個深夜把年僅六歲的阿寶賣給人販子,跟著外鄉漢子返回他的家鄉。以為自此便可以遺忘過去重新開始,然而命運並沒有善待她。半路上,她的新婚丈夫居然遇到了戰火中僥幸存活的妻兒。
那個黃昏,落日似乎紅得無比刺眼。
女人不說話,隻是對著翠蓮掉眼淚。
男人也不說話,隻是緊緊拖著兒子的手。
翌日,翠蓮隻身離開。
回到同心鎮後,翠蓮發現又有了身孕。這次她絕了依靠誰的念想,生下女兒後便一個人日夜辛勞做著好幾份工把她拉扯大。終於黃葆兒長大了,嫁人了,生活也算小康,崔阿婆才算鬆了口氣,過了幾年還算清閑的日子。卻不料好景不長,黃葆兒帶著兒子小桐回娘家小住,小桐突發闌尾炎入院後失蹤。女兒因此精神失常,女婿單方麵提出離婚。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剩下她們母女二人相依為命。而這些,崔阿婆都歸結為當年賣子的報應。她虔誠禮佛,隻願菩薩保佑那孩子被賣到個好人家,一生平安喜樂,以減罪孽。
當希悅正為崔阿婆一生的坎坷唏噓不已時,事情卻往著出乎意料的發向而去。
魏巍接了個電話,掛斷後沉吟片刻,問正在給觀音上香的崔阿婆:“阿寶是不是六指?”
“是。那個禽獸遺傳給他的。”崔阿婆說道,即便時隔境遷,那禽獸也許早已歸西,卻依然有掩飾不住的恨意。她突然意識到什麼,身子顫了顫,轉身望著魏巍,“你怎麼會知道?你認識他?”
魏巍歎了口氣,沒有正麵回答,卻對希悅和凡空說:“剛剛法證的人來電話,說【x7683】和【x7684】兩具屍體的dna相似度很高,疑是親屬關係。”
“7683我記得是小桐的編號。”希悅記憶力一向不錯,馬上就想了起來。
魏巍點點頭,繼續說:“84是同時發現的另一具兒童屍體,六指。”
“據今六七十年……”凡空補充道。
三人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警察同誌,你們在說什麼?你們認識阿寶嗎?”崔阿婆渾濁的雙眼滿是急切。
他們麵麵相覷,誰也不忍心回答可憐的崔阿婆——阿寶也許早已孤伶伶地死在了同心鎮。
魏巍抬手看了下表,轉移話題:“阿婆,這都快中午了,我們先去派出所辦手續。”見崔阿婆答應著收拾東西準備鎖門,他轉身吩咐凡空,“你送小胡回去。”
“不用,我馬上要去上班。”希悅原本就打算今天要去趟店裏,病假也該結束了。
魏巍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一下:“你,回家換衣服。”
希悅這才想到自己的衣服已經破了,還裹著魏巍的外套。臉上有點窘,扯了扯外套的衣襟:“怎麼還你?”
“給凡空吧!”魏巍說著已率先出了院門,他揚了揚手中的玉墜,“這個先放我這兒研究一下。”
希悅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點頭,和凡空一起跟了出去,邊走邊往院裏回望了一眼。早已平靜下來的黃葆兒坐在藤椅上曬著太陽,嘴裏不知在哼著什麼歌。希悅的直覺告訴自己,她和黃葆兒似乎有著什麼關係。黃葆兒口中喊的“胡心怡”是誰?那麼巧也姓“胡”,會不會和自己有什麼關聯?還有剛剛恍惚中看到幻境……心中有無數謎團翻來滾去,總覺得有什麼答案在一層薄霧後麵,卻揮不開、抓不到。
崔阿婆掩起大門,在外麵落了把大鎖。希悅盯著那鎖暗暗歎息,正準備離開,崔阿婆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姑娘,你那玉墜子是打哪來的?”
“別人送的。”希悅據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