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女人打累了,便轉身往回走,當她看到站在門邊的我時,眼睛閃過一絲詫異,繼而往裏屋倒頭就睡。
就在我思索是否過去看看董瞳是否被打暈時,她久久蜷縮的身子終於開始蠕動,接著她抬起在黑夜裏也能看到的明亮眼睛,直直注視著我,借著月光,我能看到她的臉上沒有淚痕,眼眶沒有濕潤,眼神一如初見時那般,毫無波瀾。
順著她的動作我看到一直在沙沙作響的東西,那是條鐵鏈,而她的雙腳都被拷在鐵鏈裏,如看門狗一般被綁在屋外的樹下。
那夜是我在那裏度過的第一夜,那晚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一直注視著對方,久久站立。
後來,站得累了,我們不約而同的席地而坐,背靠著背仰望蒼穹。
那時的我們隻是兩個孩子,卻不像孩子,多年以後當我告訴董秋那一幕時,她說,正因為如此,所以你們走到了一起。
如今想來,的確如此,如果不是我們之間無法言語的感覺,或許我們就不會認識了。
那一夜風很涼,我們一夜沉默!
第二天,當挖礦而歸的男人見到我們東倒西歪地在外麵睡著時,慌忙將董瞳身上的鐵鏈解開,然後一手一個將我們抱進屋裏休息。
我問過董瞳,為什麼那女人要如此毒打她,而男人為什麼無法插手。
她冷漠地望著遠方,“因為她恨我!”
僅五個字就道出她這些年來的所有一切。
不知是因為她的冷漠刺激到我了,還是因為我隻是想找點事做。
我開始扮演乖巧溫順的兒子,對人謙和有禮,對男人跟女人孝敬有加,我去外麵拾荒,偷廢鐵賣,將得來的錢買些小首飾或一些零食孝敬給女人,我知道,那個女人才是這個家裏最有權威的,因為男人對她唯命是從,雖然後來我知道,那女人不過是那男人好心救回來的人。
果然,女人從最初對我的無視到冷淡到後來的親切,直至疼愛有加,一切都在我的計劃內進行,她將她的母愛全部撒在我身上,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個想到的是我,任何人也不能欺負我,虧待我,否則她會衝上去與人大打出手。
每當這時,我就會在一旁冷眼觀望,這個女人知不知道到底誰是她親生的孩子?
自那夜之後,我和董瞳之間的關係開始得到緩解,至少我不再對她有著露骨的敵意。
當我每次送給她的食物都被女人無情的打翻後,我開始偷偷的給她送,而她也不客氣,沉默地吃掉,然後推開飯碗蜷縮在角落睡覺。
我曾試圖阻擋女人對她的抽打及禁錮,但換來的是女人對她的下一次愈加狠辣的抽打。
但如果男人所在的黑礦裏沒有事做而在家時,男人會將董瞳解開然後帶她和我遠離女人,後來,女人的情緒愈加激動,見不到我就會把所有的憤恨發泄在董瞳身上,而能解開董瞳身上的鐵鏈的鎖也被女人換掉。
自此,我隻有盡量纏住女人,使她無暇靠近董瞳。
我也不知那時的我為何要這樣做,出於同情?她的眼裏沒有一絲可以讓人同情憐憫的情緒,仿佛每天承受的毒打不過是吃飯般平常。
出於同病相憐?我至多是家產紛爭不斷的富豪家庭裏被放棄的私生子。
就在我算計著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幾年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加劇了這一切不幸的程度。
男人死了,黑礦坍塌,老板跑路,找不到索賠,找不到人說理,這個家惟一的經濟支柱垮了,女人的脾氣更加暴躁了,最後為了家裏兩張待哺的嘴,她開始四處找零活做,窘迫的家愈加拮據。
也正是在那一刻,我渾渾噩噩的心終於開始清明,我要賺錢!我望著董瞳堅定地說,這世界沒有比錢更好的東西,而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必須不擇手段!
就在我想方設法去一些學校外偷聽課程,學習知識時,一場地震將一切毀滅。
地震那天我忽然高燒不下,當我醒來時,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救助安置點,女人緊抱著我,身旁卻沒有董瞳的身影。
我焦急問女人董瞳在哪裏。
她卻癡癡地笑起來,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關心那個雜種?為什麼沒有人關心關心我?
我不再理會這個令我厭惡至極的女人,拔掉手裏的針管就往外跑,入目的是化為廢墟的世界和雜亂無比的人影。
董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