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楚楚嫁到太子府的事情正式被提了出來,沒有人來問過楚楚自己的意見。

楚楚知道自己的意見沒有任何意義,所以隻沉默以對,每日的作息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隻自己知道幾乎沒有一日安眠,小憨在的時候才能睡熟,小憨一走不多久就會醒來。平時睡眠極淺,惡夢不斷,一有動靜就醒。

小憨看她越來越清瘦急的無法可想,嘴角起了一溜的水皰,楚楚看到反過來安慰他:“小憨你別急,我沒有事。”小憨看她的模樣什麼都不敢多說,每次來了隻是抱著她拍著她的後背哄她睡。

如此一個多月後,楚楚漸漸的平靜下來。小憨每次來都看見楚楚幫他縫製衣物,從內衣外衣到鞋襪一件不少。小憨讓她歇歇,不要弄壞了眼睛,楚楚隻是笑,眉眼溫柔,神色自若。

快到年底的時候,楚楚問小憨:“你前幾次說你師傅讓你和他辭了工回師門去?”

小憨老老實實的回答:“是,我已經和師傅說了,我不想去。”

楚楚說:“去吧,你不去師傅會不高興的。”

小憨問:“那你呢?”

楚楚柔聲說道:“我在家等你,等你學成的時候回來看我。”

小憨看了她半晌沙著喉嚨說:“你騙我,我聽他們說了,他們說太子想娶你。”

楚楚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微微笑著說:“這都是傳言,還沒有影子的事情。”

小憨掉過頭去:“我不走。”頓了頓接著說:“我說過,不管怎樣我都陪著你。”

楚楚臉上的笑容沒有減退半分反而更加明豔:“不管怎樣都陪著我?父親難道會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或者我隨你走茫命天涯?”

小憨吃驚地看著楚楚的笑臉。

楚楚頓了頓勸道:“去吧,和你師傅走。”

小憨隻是拚命搖頭,一句也說不出。

楚楚再也笑不下去捧著頭說:“小憨,你我都明白的,我們沒有以後,這些日子都是偷來的。我細細考慮過了,我不敢,我在家走遠幾步都有轎子,你帶著我,逃不遠,如果被抓住,我畢竟是他的女兒或許能保一命,你是死路一條,我不能看著你為我被抓去。就算逃了出去我們靠什麼吃飯。我雖說不受關心,可也一直是當小姐般養大,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洗汰燒煮我一概不通,便是你不嫌棄我,我也不能拖累你。”

楚楚聲音低低的在室內迂回,帶著種悲觀的絕望:“小憨,我們沒有辦法,我想好了,你若不願和你師傅走,你就自己走吧,我存了筆錢,已經有一些了,我讓他們打聽過,夠在鄉下置份簡單的家業,幾口薄田,幾間草屋,你娶個好妻子,好好的過,就當是替我過的日子。以後老死不相見,就當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過。”

小憨眼睛通紅口不擇言:“為什麼你不隨我到鄉下,我們有幾口田,我不會讓你餓著。”

楚楚搖頭:“若是我和你走,如何能買田地,哪裏有安身之地。”

小憨說不出反駁的話,過了半晌像是問楚楚又像是問自己:“難道天下之大就沒有我們的一處容身之地?”

楚楚扭過頭去不再對著小憨的臉:“你就當我貪慕榮華富貴,不願意陪你吃苦受罪了。”最後的幾個字沒有了開始的平穩,帶了顫音。

小憨蹲了下來痛苦的雙手抱頭:“你明明不是。”

楚楚聽到小憨壓抑模糊的聲音回頭看到蹲著的人,輕輕的走了過去,也蹲在了他的麵前,拉下他抱著頭的雙手握住:“小憨啊小憨,你別傻了,我們應該很知足了,到底老天對我們不薄,我們互相陪伴了這麼多年,再多求,就過了,我已經很滿足了。”聲音溫柔平坦,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可是眼眶裏的淚水卻洶湧而下。

小憨看見淚流滿麵的楚楚,心如刀絞,手在楚楚掌中不停的顫抖,小憨嘴角抽搐半天隻說出:“我。。。我。。。”就再也接不下去。楚楚抬手捂住小憨的嘴,跪坐在小憨的麵前,頭擱在小憨的脖子那裏:“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覺得對不起你,我懦弱膽小,沒有陪你到老。”小憨一把攬住楚楚的腰緊緊地扣在懷中隻想失聲痛哭,又怕有人聽到,隻得咬緊牙關,發出一聲一聲短促的嗚咽,嗚咽聲雖小卻讓人覺得掏心挖肺般的淒厲,滾滾而下的眼淚很快浸濕了楚楚的衣衫。

楚楚從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小憨掉淚,緊緊的抱著小憨貼在他的身上,一手撫摩他的後背,一邊顫著聲音在小憨的耳邊喚:“小憨,小憨,小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