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微雨後初晴的日子,前往楚前輩(君儀)在寄燕居的處所,請擅長書法的她將自己喜愛的某段歌句,書寫在一柄精致的素麵扇子上。前往寄燕居的路上,經過重嘉湖上的平橋,又走過夏日裏總為綠蔭遮蔽的山間之路。早春時節,夾道的林木好像還睡不醒似的,但攀援樹身的蔓生枝條卻已經萌生出點點新綠。林下的草間還被枯葉漫漫覆蓋著,陽光照不透的薄影中,隱微可見縷縷雪痕。停下腳步,往那殘雪駐步的所在凝望。忽然聽見頭頂的樹枝忽然搖晃起來,抬頭望去,原來是兩隻互相追逐的鬆鼠,踏著樹梢輕快地跑去。

楚前輩的居處,正有與自己年歲仿佛的幾位後輩的女學生造訪。見到帶來的抄著歌句的白紙本子,湊趣過來說,怪不得近來少見你,原來是在研究學問來了。這樣的,便不得不將帶去那卷文冊交她們翻看,心裏非常難為情。其實都是胡亂寫的,所謂“於不求甚解中怡然自得”,哪裏是稱得上做學問。這樣隨意不拘的態度,倘若傳揚出去,難免惹人非議,說某某人實在太輕浮了。於是就含糊答應她們說,隨便在某處看見了這樣那樣的歌句,覺得很有意思。其實,對和歌俳句什麼的完全不通。初見這些歌句時隻是覺得,像這樣漢字和假名交錯著寫,作為扇麵裝飾畫,是非常有趣的。於是開始搜尋,沒有譯文的時候,隻憑著其中的漢字揣測出一知半解——這是無聊之中的遊戲罷了。

楚前輩的處所,有東瀛文字的各種抄本,僅《源氏物語》的譯本就有好多種。還有俳句和歌的筆記什麼的,有趣的收藏不可勝數。如她所言,這世上能消磨時光的事情不少,消磨在文字的事上,算得上各色消遣中比較有趣的了。學問不學問的,用不著人人都去做。比如隨意看了一本書,覺得很有趣,把自己看到的那種有趣訴諸筆端——這種自娛自樂,是不必太在意別人的想法的。

本來還是無所謂的心情,被前輩這樣一說,不禁惶恐起來。隨手拾起書本,翻兩頁消磨時間。隻是打算胡亂看看來著,以無聊的心境傷春悲秋一番,拋書了事。但被這樣一說,又好像不得不寫下一點什麼,以為將來之紀念。又或者,可以用來自我解嘲吧。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