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的驕陽毫不吝惜的傾吐這對這個世界的怨念,綠色的苞米對吹過的風抱怨惡毒的太陽,田裏的農夫還在泥土裏刨著一家人的今年的生計。伽犖(jialuo)今年隻有六歲,還不能幹活兒,父親讓她看著路邊的牛,有什麼事情就大聲的喊他。牛兒在路邊旳一棵歪脖樹下乘涼,尾巴不斷地拍打著惹人煩的蚊蟲,溫和的眼睛裏也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下困困乏乏。這是一條泥路,靠近伽犖家地的一麵低,泥土還有些積水的痕跡,另一邊已經曬的開裂了,裂開的土一整塊一整塊的,可以一層揭起來而不會散落。伽犖很喜歡這條路,路上的土非常細密,脫了鞋走在裏麵非常舒服,軟軟的,暖暖的。伽犖揭起一層土塊,走進了附近的一個橋洞,這是一個水泥抹過的橋洞,上麵是火車道,總是會有運煤的火車一天好幾趟的哐當哐當的駛過,風吹過的土覆蓋平整的洞底,已經看不出原來水泥的樣子了。洞下非常涼快,泥土是濕潤的,顏色深一些,總是有一些長著密密麻麻腿的蟲子爬來爬去,伽犖喜歡用土圍成一個圈把他們困住,盯著這些蟲子發呆。
遠處傳來了鳴笛聲,伽犖馬上跑出去,上了橋,在火車道旁等待著。遠處有一個彎,車頭已經出現,“嗚——嗚——”地叫著,很快火車便來到伽犖麵前,看著漸漸逼近的火車,伽犖有一股莫名的興奮和恐懼,火車從身邊過時,四周隻有它的聲響。伽犖總是會數火車車廂,可是數了好多次總是數不清楚。火車過後,她會馬上跑到車道上,摸摸熱乎乎的鐵軌,把耳朵貼在鐵軌上,聽著它遠去。伽犖在車道上望了會兒,戀戀不舍得回到了橋洞下繼續欺負那些小蟲。
不知不覺間已日暮,父親遠遠的吆喝了一聲,伽犖跑向家裏的牛車。父親利落的套上了車,坐在左邊,伽犖坐在右邊,揚鞭一揮,老黃牛慢慢的走了起來。回去的路是下坡,父親一邊捉著閘,一邊問道“你一後耶都幹撒嘍?”“我在橋洞裏捉蟲子耍,內種黑黑的,長長的,有好多腳的是撒蟲子啊?”“聽你說的,應該是臭蟲”“啊—?!”說著,伽犖把手靠近鼻子下聞了聞,“沒味兒啊,不臭啊!”父親沒有說話,看著路邊的莊稼,停了一下車,從田裏揪了幾顆“黴丹”遞給伽犖,自己也給嘴裏擱了一個,嚼了起來。伽犖連忙接過,熟練地剝開皮,大吃了起來。終於走到了那個駭人的大下坡,父親十分鄭重地緊握手閘,嘴裏對牛吆喝著伽犖怎麼也學不來的話,一點兒一點兒地下了坡,走上大路。之後的路就很平穩了,父親轉過頭問伽犖,“做牛身上別?”“坐應!”伽犖滿口答道。父親把伽犖抱到了牛背上,自己又坐在牛車上。伽犖用手拍打牛身,嘴裏亂喊著平時村裏人趕牛時的聲音,牛還是慢慢的走著,伽犖哈哈笑了一路。
回到家,母親迎出來,身上的圍裙還沒脫,就幫著卸車,讓伽犖把爺爺奶奶叫出來吃飯,伽犖去洗手洗臉,吆喝了爺奶一聲,揭開鍋蓋,聞著飯香,把碗擺了上來。一家人說說笑笑的吃完飯,爺爺問父親田裏的事,母親刷碗,伽犖跟著奶奶去喂牛,想到下午臭蟲的事,問道“奶奶,臭蟲咋不臭應?”“臭啊,用手一挨它手就臭了啊!”“那我明天再試試吧”伽犖心裏想。奶奶把幹草放到牛的食槽裏,伽犖蹲在一邊看著牛慢慢的咀嚼著,飄來一股青草的味道,不知過了多久,牛兒吃完了它的晚飯,抬起那雙溫和的眸子深深地望了伽犖一眼,後退著回到了圈子的裏麵,牛圈子太窄,牛不能回過身,慢慢的,它腿一彎,臥在了地上。伽犖看到這裏,起身拍拍屁股,回了家。
村子在寂靜的夜裏沉沉的睡了。
又一次被起的比鳥兒還早的楊悅叫醒,付梓(fuxing)極不情願的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衝著樓下披頭散發的悅兒大喊“起來了!你回去洗洗吧,我收拾好了就去找你。”楊悅看到眼前這個眼睛還沒睜開的男孩嘻嘻的笑了一下,跑開了。付梓洗漱完畢,倒上一杯牛奶,吞了幾片麵包,背上了書包,向臥房那邊喊了一聲“爸媽,我去上學了!”走向悅兒家。他不敢像那個瘋丫頭一樣在樓下大喊,走上樓梯,扣了幾下門,迎出了梳著公主辮的楊悅,兩人離開了軍區大院,走去了學校。付梓上的是市裏最好的小學,學生好多都是軍人的小孩兒,大家住在一起,從小一起玩著長大,已經非常熟悉。付梓今年已經八歲,上二年級,受理科生父親的影響,數學成績非常好,每天都聽爺爺講曆史故事,也非常喜歡語文,母親是部隊話劇團的,從六歲起他就和一幫小姑娘學習舞蹈,本來是個硬朗的小男孩,身體卻越發地柔韌,走起路來都很輕盈。付梓雖然會的很多,但在同學中並不是很出眾的,他的許多同學已經參加過多次奧數比賽,成績驕人,還有的學習樂器,小提琴,古箏,已經有模有樣,每次部隊開聯歡會,都會有許多同學穿上小西裝在台上演奏,總是會贏得一片片叫好聲。大家的家教都很嚴,功課都很不錯。付梓的爸爸並不像別的家長一樣給孩子報很多班,他更寧願兒子遇見沙堆能跑上去玩到天黑而不是怕弄髒了衣服遠遠走開,更希望他能夠遇見路上的瓶瓶罐罐就玩兒到踢壞自己的鞋,偷偷地藏在床下,直到被媽媽發現飽揍一頓,而不會注意不到路邊四季要開出不同的花。但是,無論他多麼努力地為兒子爭取自由的空間,兒子都波瀾不驚的留他一個人激動不已,搞得人們分不出誰才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