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認真殺人的老巫婆清楚地感知到雲鳶的情緒波動,於百忙之中抽眼看了看她。環繞著雲鳶四周的幽藍水屏柔柔地浮動,折射出本該清澈的孩童雙眸中奇異的神色,那情緒有些憐憫,有些嘲諷,還有些淡淡的……憂傷。
憂傷?
老巫婆立即向著雲鳶的頭伸出手去,摸了摸。
雲鳶抬起頭,對那個不太會安慰人以至於下手忒重了些的年輕女子,笑了笑。
老巫婆剛才這麼一分神,四周逼過來的黑衣人便又近了幾分。雲鳶知道,雖然這塊大陸上眾人操控自然元素操控得十分囂張和牛叉,但還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比如同一時間隻能進行一個動作,就好像人腦隻能同時思考一件事一樣。
雖然她不知道老巫婆的腦袋能不能同時思考兩件事,但她十分確信一定以及肯定老巫婆能夠操縱元素同時幹兩件事的——其實這也是廢話,因為現在她就在一邊撐起水屏擋住那些飛來的花花哨哨的暗器,一邊還在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別人虐成爛泥。
雲鳶微微昂起頭,看著老巫婆精致的五官出神。心中跑題地想著,也怪不得人家都把她當神看,魔法這麼好也就算了,居然長得也這麼美跟神一樣,真是讓人不起羨慕嫉妒恨之心也不行哇……
雲鳶長歎了一聲,突然良心發現自己一直在心裏叫她老巫婆,是不是有點對不住人家……
老巫婆要是知道自己在雲鳶心目中的稱呼,一定要氣得吐血,並且吐完血以後還一定要拍拍徒兒的頭,笑眯眯地說:“是我沒有把名字告訴你,所以也不怪你嘛,親親滴好徒兒……”
然而此刻老巫婆隻是心無旁騖地注視著戰局,縱使那些人在她看來不過是螻蟻級別,她也沒有掉以輕心。
哪怕對手隻是弱小的蟲子,也一定要全力以赴。
這時,那三少爺仍然堅定地朝她們走過來,手中握著烏黑的長劍,毫不因為這樣的行為隻是送死而退縮,一步又一步,踏著自己最信任的人給他的最深重的欺騙,走完了這生命中的最後一段路。
雲鳶默默地在心中倒數著,倒數六步,倒數五步,倒數四步。
四步,是老巫婆允許敵人接近自己的最近距離。
雲鳶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月白風清,淡霧朦朧,哪裏還有那三少爺的影子。
一朵如花的生命啊……唉。前一秒那肌膚還在月光下泛著玉一樣的質感,後一刻就和滿地的泥濘塵埃混在了一起。雲鳶目光複雜地看著四步外那一堆爛泥,她和他素不相識,然而這一刻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共鳴。他們同樣麵對著親人血淋淋的欺騙,同樣假裝不知假裝懵懂地邁向死亡,同樣在死亡麵前選擇了犧牲自己。
重生之後,她以為自己從此再也不用麵對那些傷痛,可她卻無望地發現這一世的生長環境也是爾虞我詐。五年了,這五年來她活得小心謹慎,可還是墜入了別人的圈套。如果不是自己撞破了那個秘密,父親大概也不會這麼輕易地把她送來吧。
雲鳶重重閉了下眼,忽然聽見老巫婆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可惜了。”
雲鳶很快反應過來老巫婆是在惋惜,然後默然。能夠得到老巫婆這般讚賞的,那是真的資質非凡了。也是真的可惜了。
這時那二少爺見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戀戰,快速地做了個手勢,打算撤離了。
老巫婆似乎也並沒有追擊的意思,淡淡地收回手,墨色的袖子垂落遮住了沾滿死亡氣息的幹淨手指,一隻手輕輕地握住雲鳶的小手,無聲地捏了捏,似乎是在詢問:“你沒被嚇著吧,乖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