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窮追不舍(1 / 3)

黃昏,殘陽如血。

朱仙鎮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白天的鐵馬金戈似乎早已遠去,然而異樣的寧靜卻掩蓋不住空氣中飄散的淡淡血腥。幾隻烏鴉在天空中久久盤旋,眼睛裏閃著嗜血的光芒,隻待天黑,它們就有機會到地上的修羅場中飽餐一頓了。

帶著絲絲寒意的秋風掃蕩著戰場,無情的帶走了壯士們鮮血中的最後一絲餘溫,幾個瀕死的戰士在屍體堆中徒勞的爬行著,喉嚨中擠出的低沉哀嚎似乎是在哀求還活著的人來結束自己的痛苦,無論這個人是敵是友。

遠處一麵王帳突騎戰旗斜斜的倒插在地上,一同被遺失在這裏的,還有曾經屬於這麵戰旗的榮耀。一位宋軍戰士傲立在戰旗旁,永遠的傲立於此,他已經無法再開口說話了,隻有手中布滿缺口的鋼刀才能為我們還原他曾經的勇猛,誰都不知道這把刀飽嚐了多少金人的鮮血,這位壯士留給世界的,隻剩下臉上的豪邁笑意和不肯合上的雙眼。看著他渾身上下十幾道深可及骨的傷口,任何人都能想象到他在死前承受了何等痛苦,可是他依舊能含笑而終,因為他想到因為自己的奮戰,遠方的父母、妻兒、兄弟姊妹能免受金人的蹂躪,他那雙不肯閉上的雙眼炯炯的望著北方,望著大宋的故土……

白天廝殺的雙方戰士都遠去已久,此時還留在朱仙鎮外的隻有背嵬步兵,傷員,以及戰場上想那位宋軍烈士般的成千上萬具屍體。

在這場戰鬥中,背嵬步軍承受了最大的壓力,他們用七千血肉之軀硬抗一萬鋼鐵猛獸的衝擊,是他們的堅持與犧牲為整個嶽家軍贏得了時間,換來了取得勝利的轉機。同樣他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四千名負責防禦的刀盾兵和長槍兵幸存下來的不足一千五百,即使活下來的戰士也是筋疲力盡,滿身傷痕。

現在負責清理戰場的是傷亡較小的弓弩手們,雖然一天的戰鬥也極大的消磨了他們的體力和精神,可是比起那些倒在地上呼呼睡去的幸存者,僅僅是雙臂的酸痛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旗長快看,又是一個千夫長!”一個年輕的背嵬戰士把玩著剛剛從屍體上拿下的狼頭墜飾,興奮的朝著旗長彙報。

被稱為旗長的中年漢子表情莊重,因為他的腳下也躺著一個金軍的百夫長,可以看到這位百夫長渾身的鐵甲並沒有能保護他的性命,脖子上插著的弩箭給了他致命一擊。看到腳下這些死去的敵人,中年漢子心中又想起了剛才與鐵浮屠之間驚心動魄的戰鬥。

這是何等彪悍的一隻騎兵,他們衝鋒時帶出的氣勢,足以壓倒一且阻擋的敵人;他們血戰時絕不退縮,即使是死也會挺起慷慨的胸膛;他們使榮譽高過自己的性命,兵敗時為了掩護軍旗突出重圍,許多人寧可放棄自己逃生的機會;他們毅然決然,即使明知戰死,也會狠心斬殺胯下的戰馬以拒敵資。

旗長在心中永遠記住了這支軍隊的名字——黑鐵塔親軍!因為他們已經有資格成為背嵬軍的敵人。

“小虎,把那串狼頭放回,他們是真正的軍人,就讓他們帶著軍人的榮譽去地下團聚吧!”

……

更多背嵬軍弓弩手此刻已經顧不上收斂戰友們的屍體,因為麵前聚集的近萬降兵讓守衛力量不足千人的他們有些膽戰心驚。由於時間緊迫,他們連大部分降兵的盔甲和武器都沒有來的急收繳,遠遠看去,倒像是一千背嵬戰士成了一萬金軍的俘虜。

唯一可喜的就是這一萬降兵,大部分都是契丹、蒙古人,如今有了一個投降宋軍的機會,也許對他們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因為起碼以後不會再受到女真人的虐待和侮辱,背後不再有督戰隊無情的箭頭。相比於契丹蒙古降兵臉上的冷漠,人群中一小部分漢人此刻卻是心情複雜,他們本來都是河南河北之人,家鄉淪陷後被脅迫到金軍中為女真人賣命,平日裏他們的待遇比契丹蒙古人還要低,如今雖然以投降的方式回到了宋朝的懷抱,但是他們知道每一個民族對待叛徒總是比對待敵人更嚴酷,羞愧和不安此刻正如穿腸毒藥般折磨著他們即將崩潰的意誌。

就在所有背嵬軍戰士精神緊張的戒備著麵前的一萬降兵時,卻有一個挺拔的身影孤身走入了降兵的隊伍,每當這位身著背嵬戰甲的戰士走到契丹人聚集的地方時,那些平日裏桀驁不馴的北國漢子卻變得滿麵淚水,甚至有的人都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