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眼見到她,瞳孔是被穿透的。
小藍山難得有什麼事,讓娘親都回去了一趟,父皇也特別恩準一天閑假,實在難得。難不成是囉嗦的桃姨又懷孕了嗎?
他忍不住嗬嗬想著,扳了許久的麵孔終於有些這個年齡的稚氣,蕭瑟的宮殿寂寂然然,唯一相伴的隻是“沙沙”的腳步聲擦過卷葉的輕響,倒說得有些動聽。皎皎月色出其地好,恍若碧湖鏡碎,流霜飛霰,肆意揮霍在四方。這裏是娘親曾經待過的冷宮,破壁殘桓,但夜景獨秀,他閑時總不住逛上幾步,獨身一人。
孟冬已至,風息浸冷,撩得長發也紛紛亂亂。少年倒渾不在意,捂著雙手往嘴邊哈兩口氣,露出極難見的孩子氣,走到塘邊老樹下跺了跺一腳,拍拍樹,想說些什麼。樹頂一陣搖晃,傳來“噗噗”的風響……
耳尖一動,下意識後退出樹的陰影,眉間疑惑冷淡地一皺,掌邊的空氣漸漸冰冷。
枝椏顫動,慢慢現出一個斜靠坐姿的人,奇異地從樹頂輕盈落下,如一片花的墜落。他卻分明看見她身邊是一圈透明的泡泡,觸地破滅如幻。
那人倚坐看樹,仿佛剛睡醒般右手輕握湊嘴邊打了個嗬欠,輕輕念了什麼,站起身。縹藍色的長衣迎風輕若,恍似冷煙秋水,散下的青絲曼舞,如一曲清歌,樹間的縫隙漏下碎光撒在她尚是迷糊的小臉上,未展開的眉目卻隱約有種空幻悠然的感覺,徑直穿越了他的眼,冰冷的罡風漸漸從指間散盡。
很快,她戒備地看著他,表情卻有不符年齡的淡然。少年有些尷尬,憋了半天想解釋一下,比如大半夜突然出現在我家該戒備地應該是我吧。但平時口舌蓮花的他不知為何一個字也說不出。她的衣裳輕薄地飄舞自如。他不由脫口而出:“……小心風寒。”
少女愣愣地眨著眼,恍惚耳邊呼嘯的風聲都弱了下來。
少年低頭“咳”了一下。抬起頭,少女已歪著頭,少了淡然,卻伴著清新的可愛,“喂,你叫什麼名字?”
他猛然覺得很緊張,比在父皇麵前考試還緊張:“……君銘。”
“嗯……明鏡君銘?”她又歪過另一邊偏頭想想。
少年點了點頭,透出少年才有的青澀,眼底卻恍惚黯淡。
少女抿唇輕笑,寬大的衣袖裏伸出手遞給他,動作自然。
他不住茫然。
她笑得眼眸微眯,唇角變得輕軟:“愣著幹嘛?帶我走啊。”
他慢慢地抓住她,奇怪地沒有拉手,是扣住她的手腕,還有些涼,他卻感覺是擁有了整個世界。
“我……帶你去哪?”君銘思索半天,沒敢扭頭看她,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