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最有名氣的賊曾經說過,天南不是一片大陸,不是一片海洋,那裏是一座城,連他都進不去的城。他找了它前半生,卻把後半輩子都搭在了那城門口,隻見過城牆上的綠苔那麼多年都沒變過。不知天南他物,畢竟那麼多年為了進那座城,他也隻來得及匆匆瞥那城牆一眼。
他的前半生經曆了四千年,是從他偷了某個青樓女妓的手帕開始到把大陸最強者擊敗結束的。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死去的,隻有人知道,他死了,死在天南那個傳說中可以長生的地方。
是的,他們說天南是長生地,因為那裏有座城。
而天南的萬年過後,風光雨雪都還在城裏,牆上的青磚都還是那個顏色,當歲月沒有在一個地方留下它應有的痕跡,那麼總會有人在此處停停走走,去去留留。
他姓陳,與那賊同姓,穿的是那賊的衣物,竟是神情容貌也與那賊有幾分相似。陽光照射在這個地方,把他的身影刻得筆直,黑色的長發向後搭落,似是隨意著的過了肩膀。他的眉很齊很直,讓人一眼便能注意到這裏,眉下的眸子有些淺淡,眼睛與臉的比例恰好相協調,眼裏是棕黑的瞳孔,映著世界的顏色。
他正看著城牆,那片綠苔也正看著他,正像許多年前那賊一樣,隻是他想進城,而他隻想出城看看牆上綠苔有無變化,隻是偶爾才瞥那城門一眼。
這座城叫此城,所以他把自己叫做陳此。
他十六歲,望了那片綠苔十五個年頭。
如果十五年前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那麼今天綠苔會變。
一想到這,他忽的不安起來。
略顯瘦弱的他在很是寬鬆的黑袍下,帽子甚至掩住了半個額頭。
他的目光有些堅定,像極了當年那個偏執的賊,當衣袖下的左手兩指相捏的一刻,他的眸子似乎將噴出火焰。繼而便是一種遠古的氣息開始彌漫,他在原地未動,隻是額上沁出汗來。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種味道,因為他的記憶就是從那裏開始的,十五年來當他每一次站在這牆下做此刻所做的事情時,這種氣息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黑袍上的幾條金絲紋線開始閃耀,似乎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與牆上的那片綠苔對峙,隻是金絲紋線隱隱現出黯淡的趨勢,他開始專注,於是汗濕了衣襟。
這一次敗不敗,又有誰知道呢?
綠苔好像在笑,笑他不知道。
遠古的氣息吐出土地的腥味,他便吐出了一口鮮血,血液沒有落地,全都消失在他麵前,與土腥相混淆,不剩一點一滴。下一刻,此地的天地元氣狂暴起來,遠古的氣息變得銳利無比,在空中發出布帛撕裂的聲音,就像一隻凶猛的遠古蠻獸開始吐息,開始向前衝撞。做到這一切顯然十分耗費他的精力,他的麵色開始蒼白,頭一次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法力有了枯竭的勢頭。
他覺得很累,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城門口早被那種氣息填滿。綠苔還是那塊綠苔,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捏的指訣,再想了想將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禁笑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