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亮被染紅,彼岸花盛開的時侯,一切都會結束。
一個神秘而散發著厄運氣色的摩洛哥少女—曾經這樣對在休學旅行中的她預言過。
其實,靳翎悅…不,不對。她現在的名字叫童梓甯了。她也不明白少女的話究竟有什麼含意。然而,當她莫名地流落到這樣的一個地方時,她還是能不時憶起那名少女的話。
不過出生成長在英國的靳翎悅既沒有親人,也沒有交情甚為深厚的朋友,也就是說了無牽掛的她不管到了哪裏,也都是一樣的。
所以她追隨著自己的心而生活。仔細回憶起到這裏來以後的生活,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奇妙還是荒謬。至於她是怎麼來到這個時空,附上這副軀殼,她是一想就覺得頭昏腦漲,毛骨悚然。
她已經從月前不可思議的震驚中緩過來了,經曆了這番大變,從否定,憤怒,討價還價,鬱悶,最後釋懷。隨遇而安本來就根植在她的骨子裏,這也是她獨自周遊列國的時候培養出來個性。就當她在一程沒有歸途的長途旅行中掉進了時空漩渦裏了,這樣其實也不錯。沒有了在英國的包袱和責任,當蛀米大懶蟲也挺寫意的。
如果她重生是一家平凡人家的女兒,她可能會覺得生活得更輕鬆一些。即使卸去了一身的綾羅綢緞,金玉珠釵,她能活得自在。即使她身處於這個在她看來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落後社會,她還是能找回些許自由。可偏偏她卻是“她”。
童梓甯,玄穹皇朝兩朝宰相童祁爵的獨女,天下皆知童梓甯外貌寢小,無才無德,愚笨蠢鈍。她的存在便是給德高望重的童丞相一生功祿的敗筆。其實,丞相府對外宣稱的也隻不過是他們府中的大小姐一出生就得了怪病,身體病弱不堪。然而坊間的流言蜚語經過十幾年的輾轉已經被附上生命,以訛傳訛,流轉到各地不免地被添上三頭六臂的幾筆。什麼背駝三丈,血盆大口,白發如雪,耳如麒麟…林林總總,居然也傳回了帝王腳下的臨京城,到了她的耳中。如果做不了一笑置之,便隻能無視它們了。
除了當事人和始作俑者外,沒人會相信那些傳言被醜化進而被推波助瀾地深入民心,其出處就是丞相府。那是童梓甯出生前的事了……
據說當時,本來萬裏晴空的日頭突然黑起來,雷電交加卻沒有雨。懷胎十月的丞相夫人難產了,丞相向皇帝請旨宣了一院的禦醫也無力回天。不出多時,丞相夫人帶著未能出生的孩子就在丈夫的懷中咽氣了。靈堂還未設起,一名神秘的童顏僧人悄無聲息地進了丞相府,從悲痛欲絕的丞相的懷中奪過丞相夫人,喂她吃下了一顆血色晶瑩的藥丸,絕氣多時的丞相夫人居然起死回生了。曆時三日,僧人為丞相夫人接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天也黑了三個晝夜。童梓甯出生時,天降紅霞籠罩臨京城內外。丞相夫人抱了抱女兒,含淚說了句:可憐的孩子——然後就與世長辭了。僧人為丞相夫人續命三天為她接生了孩子,說是為了還人情。最後他留下了一則預言說道,紅顏妒,妒紅顏。女娃以後會有著傾國傾城之貌,享盡榮華,不可一世,卻為天下帶來逆轉朝代的劫難,侯王相爭,骨肉相殘,福禍旦夕,讓其好自為之。說完他便消失於無形,來無蹤去無影。東降祥瑞,臨京城百姓皆以為是吉兆,他們的黑夜就要結束了。
事實上,確實如此。
看著鏡中的她,有著令天人驚豔的相貌。精致的五官像被造物者傾注了畢生心血雕刻出來;媚而不嬌的水眸是罕見的琥珀色,眼簾低垂,濃密微翹的羽睫在眼肚形成兩個淡淡的陰影;高挺微翹的鼻梁在巴掌大的小臉上顯得恰當好處,配上嬌嫩緋紅的櫻唇,比例完美;不染一點脂粉而煙霞映雪,玉凝細嫩的白皙肌膚更是為這張無懈可擊的臉錦上添花。
她想,在英國的時候,每人都想著把自己曬黑,即便冒著得皮膚癌的危險每個星期就去躺一次日光浴床。到這裏,人們卻是嵩上膚如白雪,倒也新鮮。
墨黑的三千青絲披散在緋色水印朱蘭薄紗衣上,她懶散地倚靠著梳妝台,無骨柔荑托著下巴,輕輕呼出一個嗬欠。沐浴過後,房間裏還彌漫著一陣幽香的水汽,使得她更是昏昏欲睡。想當初,她可是在西區各種大大小小的派對中狂歡個兩天兩夜也能在隔天精神奕奕地出現在研究所的課室裏。可現在,算起來才剛過酉時,她就覺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