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貴,你這死撲街!今天死哪去了?是膽子肥了,還是已經看不起老娘的這幾個臭錢了?”
“記得!那隻烏龜要是死了,你這隻白龜就投胎給老娘變一隻出來!嘟嘟--”
“是是是,昨天我把它帶回去照顧了,現在已經沒事了,喂……”
“……”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仿佛就為了專程打過來把他罵一個狗血淋頭。
“還是快點趕到店裏去吧,不然還得挨罵……”
一身掉色牛仔的少年一口氣分作三歎,一雙眼睛恨不得掉進手裏精致的恒溫箱裏。
他叫白貴,人稱白龜兒,南城c大的大二生。
父母都是黃土裏刨了一輩子食兒的農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供出了他這個大學生,逢人就說他是全村的希望。
但風裏來雨裏去的日子早早地灼傷了二老,白貴實在不忍看著他們摞成樹皮的臉上再添滄桑。
所以他很珍惜這份工作。
哪怕會時不時的受到刻薄老板娘的責罵、耍臉、背鍋,哪怕要整天低聲下氣的承人陰陽怪氣的臭臉,他也必須甘之如飴。
就為了能在回家的時候拉住二老急匆匆的步伐,不那麼急,不那麼忙,然後好好地蹲在椅子上嘮嘮家常。
“都是烏龜,你的命可比我的命富貴多了!”白貴自嘲地抖了抖手裏的箱子,記得這隻老虎龜到店的時候可是坐的雪萊,披著紅綢,就差要鑲金嵌玉了。
“彭彭--”
受了顛簸的花龜不耐地鑽出了王八頭,咚咚地撞著恒溫箱。
“連你也給我臉色?算了,你開心就好……”白貴忽地輕笑出聲,他還不至於和一隻頭鐵的烏龜王八蛋較真兒。
再熬熬,熬過了這幾天,這個月的工資就下來了。
到時候給家裏寄過去一些,也好給小丫頭添幾件冬衣。
還有,她。
白貴清朗的臉上不禁溢出笑容,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屬於他,這絕對是他這個窮小子這輩子最大的狗屎運。
思量間,白貴迷迷糊糊地邁出了一步,然後很自然地又邁出了一步。
一步,
兩步,
似魔鬼的步伐。
待到他反應過來,刺眼的亮光已經白灼了雙眼。
“咚”
“吱呀--”
刺耳的刮地聲裏,一張醉醺醺的臉龐搖下了車窗,然後猛地打了個激靈。
他酒駕了。
他闖紅燈了。
他好像還撞人了。
獵獵冷風拍得他有些無措,然後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徑直踩下了油門遠去。
但這些都和白貴沒有關係了。
強光、劇痛,以及無邊無際無窮匱矣的失重感,仿佛被遺棄在了一口巨大的黑洞裏似的漆黑著。
對了!黑洞!
我為什麼要想起黑洞?
黑洞!黑洞!
白貴感覺腦袋快要炸開,漿糊裏隻剩下“黑洞”兩個字和無盡的眩暈、墜落。
我要死了嗎?
……
一陣風撩過,啪嗒一聲落下一隻精致的恒溫箱。
肇事的司機跑了,被肇事的白貴也沒了蹤影。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空蕩蕩的地上孤零零地落著不起眼的箱子和“彭彭彭”地伸著腦袋碰壁的鐵頭龜。
……
很黏,很稠,暖暖的很貼心。
自己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