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吳秋遇先讓魯嘯靜躺了一會,然後開始給他運功療傷。一路從薊州走來,幾個人朝夕相處,除了與婉兒小姐日漸親密,吳秋遇對郝青桐、魯嘯、廖樹山也都熟悉並且有了感情。尤其是這一次,為了打聽他師父濟蒼生的下落,曾婉兒帶人去鐵拳門詢問,結果魯嘯被鐵拳王打傷吐血,讓吳秋遇心中頗為歉疚。經過吳秋遇的一番調治,魯嘯好受了些,借著殘餘的酒勁呼呼地睡了。吳秋遇從屋裏出來。曾婉兒正在外麵和郝青桐等人說話,見吳秋遇出來,上前問道:“怎麼樣,他要緊嗎?”吳秋遇說:“我剛剛給他輸了內力,睡著了。吃些藥,調養一陣子,應該能恢複。”郝青桐等人慶幸道:“幸虧他身板結實,又有秋遇公子救治,這回算是勉強扛住了。要是換作一般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廖樹山和羅興也暗自後怕,要是那樣一拳打在自己身上,自忖未必能扛得住。曾婉兒對吳秋遇說:“你也累了吧,進屋歇著吧。我去陪你聊聊天。”吳秋遇說:“我不累。我現在出去買藥,回來熬了好給魯大哥服下。”羅興說:“買藥?這種事交給我就行了,朔州城我已經很熟了。”曾婉兒也說:“是啊,讓羅興去吧。”吳秋遇說:“我冒昧給魯大哥醫治,沒有方子,也不知城裏的藥鋪都有什麼藥,隻能去那裏看著藥材現配。還是我去一趟吧。”他說的是實情,曾婉兒也知道別人還真替代不了,就讓郝青桐拿了銀子交給吳秋遇,目送他出去了。
吳秋遇來到藥鋪,對著藥櫃跟夥計問了問,又去跟坐堂的大夫商討。忽然有兩個鐵拳門的弟子闖進來,其中一個叫湯五,當初跟著成三路和王保保在小巷中為難女扮男裝的曾婉兒,第一個跳出來叫囂的就是他。湯五把手裏的鋼刀往櫃台上一扔,大聲吆喝道:“這裏的人給我聽好了!以後要是有叫花子來看病,不許給他看,也不準賣藥給他們!聽見沒有!”夥計哆哆嗦嗦地連聲應道:“聽見了,聽見了。”湯五扭頭看了一眼坐堂大夫,無意中看到了背對著他的吳秋遇,嚇了一跳。他親眼看到吳秋遇和鐵拳王對了一掌,竟然能平安無事地護著曾家小姐離去,知道他非常厲害,馬上收起囂張的氣焰,灰溜溜地走了,連丟在櫃台上的刀也忘了拿。
吳秋遇買了幾位草藥,正準備出門,忽見一個乞丐走進來,對坐堂大夫說:“大夫,求您到城隍廟走一趟吧。我們有幾個兄弟被人打傷了,麻煩您給看一下。”坐堂大夫先看了一眼吳秋遇,對那乞丐無奈地說道:“按說我們行醫賣藥的,應該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不分三六九等。可是……也許你剛才也看到了,鐵拳門的人剛剛來過,威脅我們不準給叫花子看病。我們比不得你們,在這裏安家落戶是走不了的,實在不敢得罪他們。你看……”他抬手指了指櫃台上的鋼刀。那乞丐苦苦哀求。坐堂大夫也隻是唉聲歎氣,不住地搖頭。吳秋遇想起當初師父濟蒼生遇害中毒,鐵拳門也是用這種卑劣手段讓他買不到解毒的藥,於是轉身對夥計說:“你再給我多拿一些,省得我每日往這裏跑了。”夥計問:“您還拿幾包?”吳秋遇把剛剛找回的十幾兩銀子都給了他:“照這些銀子拿吧。也不用像剛才那樣細分,你隻給夠了數,我回去照著那幾包慢慢分去。”“好嘞。”夥計興奮地應了一聲,轉身去櫃中抽屜裏拿藥。吳秋遇補充道:“也可以拿些外敷的藥。”
乞丐眼巴巴地看著夥計給吳秋遇包藥,繼續央求坐堂大夫:“大夫,大叔,您就行行好吧。我們給銀子,不會讓您白去的。”坐堂大夫說:“唉,你怎麼還不明白,這不是銀子的事。鐵拳門的人說了,不讓我們給叫花子看病,也不讓賣藥給你們。我們實在沒有辦法。”說著他悄悄招過叫花子,小聲說:“看見那個人沒有,他的親戚也是被人用拳腳打傷了,他買的藥可不少,應該一時用不了那麼多。”然後又故意大聲說:“你不要在這裏糾纏了,我們是不會賣藥給你的。”叫花子感激地衝著坐堂大夫作了一個揖,兩眼盯著吳秋遇,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夥計把藥包好了,交給吳秋遇。吳秋遇兩手拎著十來個大包,走出藥鋪。剛才那個乞丐就在附近守著,見吳秋遇出來,悄悄在後麵跟著走了一段,四下看看沒有鐵拳門的人,才追上去說道:“這位大哥,我們丐幫有幾個兄弟被人打傷了,藥鋪不肯賣藥給我們。看您買了這麼多,能不能勻給我一些。您行行好,大富大貴,長命百歲!”吳秋遇說:“鐵拳門不讓藥鋪賣藥給你們,你拿著藥走在街上,就不怕被他們給搶了?”那乞丐一愣,呆呆地看著吳秋遇。吳秋遇說:“城隍廟在哪兒?我跟你去一趟。”那乞丐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連連作揖,在前麵帶路。
丐幫眾弟子見出門買藥請大夫的乞丐手裏抱著藥,身邊還跟著一個人,紛紛轉身打招呼,但總覺得吳秋遇不像個大夫。先前挾製王保保的那個五袋弟子小聲問那乞丐:“這是從哪請來的大夫?”那乞丐來不及細說經過,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吳秋遇說:“我先看看傷病的人吧。”眾乞丐趕緊讓開。吳秋遇走到八袋長老肖大可近前,上下察看了一下,又簡單詢問了受傷的經過,才知肖大可身受鐵拳王重拳,確實傷得不清。五袋弟子問道:“大夫,怎麼樣?”吳秋遇說:“內傷很重,傷到了脾肺。”眾乞丐麵麵相覷。五袋弟子問:“有性命危險嗎?”吳秋遇說:“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我配些藥,你們每日熬了,按時給他服下。”肖大可勉強支撐著欠身問道:“大夫,我的身體……咳!還能恢複嗎?”吳秋遇看了看肖大咳,又瞅了瞅小乞丐手裏抱著的那些藥,說道:“這些藥先吃著看吧,也許日後能稍有恢複。不過以後……至少半年之內,不能再用武功了。”肖大可驚愕地望著吳秋遇,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其他乞丐都麵麵相覷。
五袋弟子攥拳道:“姓王的太狠了!這筆帳遲早要跟鐵拳門算清楚!”吳秋遇趕緊勸道:“鐵拳門人多勢眾,又有鐵拳王這樣的狠角色,大家最好先不要去招惹他們,看看倪幫主有何計較。”有丐幫弟子吵嚷道:“哪裏是我們招惹他,分明是鐵拳門無端挑釁!”“就是!黎大哥說得對,這筆帳一定要跟他們算!”“不要吵!他說得對。”肖大可喝住眾人之後,鄭重地打量了吳秋遇幾眼,勉強欠身拱手,“敢問大夫是何來曆,怎知我丐幫倪幫主?”吳秋遇趕緊示意姓黎的五袋弟子扶肖大可坐好,拱手對眾乞丐說道:“在下吳秋遇,在五丈窯台與倪幫主相識。”姓黎的五袋弟子驚喜道:“您就是那位助我丐幫解五丈窯台之亂的吳少俠?太好了。丐幫五袋弟子黎苦禾見過吳少俠。”其餘丐幫弟子也聽說過五丈窯台的事和吳秋遇的名字,紛紛拱手致意。吳秋遇趕緊跟大家還禮。肖大可也麵露喜色,輕輕抓住吳秋遇的手,說道:“吳少俠,肖大可不濟,被鐵拳王打成這樣,實在是丟盡丐幫的臉。鐵拳門仍苦苦相逼,如今我已成廢人,沒有能力再帶領弟兄們與之抗衡。懇請吳少俠看在倪幫主的麵子上,在敝處委曲幾日,幫幫我身邊這些弟兄們。”其他弟子也拱手相求。吳秋遇知道鐵拳門的人心狠手辣,隻怕日後還會再來找丐幫的麻煩,他不忍看到這些丐幫弟子無辜被害,便點頭道:“好,我留下來跟大家相處幾日,敬候倪幫主的吩咐。”眾乞丐大喜。吳秋遇又說:“我有幾個朋友,住在客棧。其中一個也是被鐵拳王打傷了,我本來是出來給他買藥的。我得先回去交代一下,然後再回來這裏。”
眾乞丐不便阻攔,眼睜睜看著吳秋遇走了。有個乞丐說:“吳少俠會不會走了就不回來了?”“切莫亂說。”黎苦禾喝止那人之後,轉身看著剛才去買藥的那個小乞丐。小乞丐這才簡單說了當時的經過:“吳少俠說的是真的。我到藥鋪的時候,吳少俠已經在那裏買藥。我央求坐堂大夫的時候,得知鐵拳門的人威脅過藥鋪,不讓大夫出診,也不準他們賣藥給丐幫。吳少俠不露聲色地多買了這許多藥,還怕鐵拳門的人半路劫我,這才送我到這裏來。大家可不要誤會了吳少俠,他真是個好人。”肖大可讚歎道:“想不到吳少俠如此熱心,我們丐幫能有這樣的朋友,真是……。他好像一包藥也沒有帶走吧?那他回去……”黎苦禾安慰道:“長老不必擔心。吳少俠不是丐幫的人,隻要他身上有錢,自然還能買到藥。咱們隻需安心等他回來就是了。”肖大可點了點頭。
果然如黎苦禾所說,吳秋遇又在另外一家藥鋪買了藥才回到客棧。曾婉兒見到吳秋遇回來才終於放心。吳秋遇交代了熬製的方法,吩咐夥計去把藥熬上,才對曾婉兒等人說起了剛才的經過。廖樹山罵道:“鐵拳門的人無法無天,太可恨了。”吳秋遇對曾婉兒說:“我和小靈子與丐幫的倪幫主有些交情,不忍看那些丐幫弟子無辜受難,已經答應在倪幫主有指示之前去保護他們幾天。我現在要到城隍廟去。”曾婉兒忽然說道:“你就知道擔心那些叫花子,就不怕我被鐵拳門的人害了?”吳秋遇愣了一下,看了看郝青桐等人,說道:“你留在客棧裏,少出門,身邊有郝叔叔他們保護,應該不會有事吧?”曾婉兒說:“那些叫花子對你那麼重要嗎?”吳秋遇道:“我不想看到鐵拳門再害人。”“你想去就去吧,我又不是小靈子,你用不著跟我商量!”曾婉兒氣哼哼地轉過身去。吳秋遇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向郝青桐求助。郝青桐微微笑著,暗暗示意他離去。吳秋遇看看曾婉兒,遲疑了一下,這才轉身走了。羅興說:“大小姐,您不用太擔心。就算我們幾個未必打得過鐵拳王,但是曾家的實力他應該知道。我想鐵拳門不敢對咱們怎麼樣。”廖樹山小聲說:“你知道什麼!大小姐哪是擔心鐵拳門,她是舍不得秋遇公子。”羅興恍然大悟,趕緊住了口。
吳秋遇回到城隍廟,丐幫的弟子頓時心裏踏實了。這一日收到飛鴿傳書,是倪幫主命人發來的。肖大可打開看了,點了點頭,傳給黎苦禾,黎苦禾看完又傳給吳秋遇。字條內容很簡單:鐵拳門私自囚禁良民,報官即可。吳秋遇說:“倪幫主說得對。鐵拳門無端生事,關押丐幫弟子,若告知官府,他們是說不過去的。”黎苦禾主動請纓:“肖長老,我去一趟吧。這裏有勞吳少俠照應。”肖大可點頭同意,並囑咐道:“若官府前去搜查,你一定要跟著去,提防鐵拳門的人敷衍。”
黎苦禾來到官衙,敲鼓進去,到堂上把情況說了。堂上老爺不希望自己管轄的地麵發生大規模的門派衝突,當即發簽命衙役跟著黎苦禾去鐵拳門要人。王俊昌原以為憑借手中的人質可以逼迫丐幫的倪幫主來山西決鬥,沒想到丐幫根本不按江湖做法應對,而是直接報了官。官差忽然來到,讓鐵拳門完全沒有防備,很快丐幫的那幾個三袋、四袋弟子就被找了出來。黎苦禾謝過官差,高高興興地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被官差大聲喝斥不說,還被當眾帶到衙門訓話、罰了銀子,鐵拳王顏麵盡失。家丁和弟子都遠遠躲著,不敢去觸碰黴頭。鐵拳王回到家以後,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大廳裏茶壺茶碗摔了一地。管家白丕穀拿著一份帖子走進大廳,遠遠站住,怯怯地說道:“老爺,弟子張開的家人知道您出關,特送來拜帖賀禮。”鐵拳王看了看他手裏的帖子,忽然眼前一亮,興奮地站立起來:“嗯,有辦法了!這回不怕老叫花子不出頭!來人,準備筆墨!”白丕穀稍稍愣了一下,趕緊衝著外麵喊道:“老爺吩咐,筆墨伺候!”
很快有家丁送了筆墨來。王保保也跟了進來,問道:“爹,您這是要給誰寫信?”王俊昌說:“我要廣撒武林貼,先把約戰丐幫幫主的事傳揚出去。到時候,如果老叫花子不來,天下英雄便知丐幫是怕了我,咱們鐵拳門便可揚名天下。”王保保也點頭稱好,忽又問道:“那萬一……老叫花子來應戰怎麼辦?”王俊昌說:“我正是要跟他比試比試,好叫天下人知道我鐵拳的威力。地點就選在五台山,時間在二十天之後,七月十五。你找幾個腿腳快的,把武林帖散發出去,至少先把山西的武林都驚動了。”王保保轉身出去找人。王俊昌琢磨了一下措詞,便開始書寫邀請武林同道觀看他與丐幫倪幫主在五台山決鬥的武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