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蓮院傳來一陣撲通的落水聲,路過的下人也不去看個究竟,隻因傳出落水聲的地方,是府中那位傻子三公子的院子。下人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你這樣,有意思?”
落水的雲夙柯慢悠悠從淺淺的池水中站起,隻見池水隻漫到他的腰部,濕答答的翡綠色鏽金線袍子緊貼著他的身軀,他盯著塘中唯一一朵紅蓮花,“你既跟我說了話,不就證明了我已經得願了?”
“我是妖,你是人,為何如此糾纏於我?”紅蓮的上方隱隱出現一張透明的臉,那是一張看著似清秀又妖嬈的臉,一雙大大的眸子如這蓮池中的水一般清澈。她隻是一隻剛修成人形的小蓮花妖而已,某日施法救了一個落入池中的傻子,從此這個蓮池每日都會上演一出跳池記,以前她還會救他一次兩次,而如今,她覺得跟他說話都煩。
“你救了我。”雲夙柯說道,移步向前,想靠近那株傲然的紅蓮。
“我不用你報恩,而且你也不傻。”小蓮花妖淡淡述說著,施法將雲夙柯“請”到岸上去了,見他還想踏進池中,冷聲喝道:“你敢再踏進我的蓮花池半步,我便再尋一戶人家修煉,從此再不見你半麵。”他被世人稱作傻子,可是這傻是他故意裝給別人看到的。
雲夙柯撇了撇嘴角,自知無趣,灰溜溜地坐到地上,怕那蓮妖離開了沒人陪他,又怕蓮妖不理他。一般人,曉得有妖,避讓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想跟妖在一起?隻是他孤獨太久了。
“嘿嘿,傻子。”稚嫩的聲音從那碧綠的蓮葉下傳來。隻見一個穿著紅白相間衣服的孩子從荷葉後探出了頭,頭上頂著一片可笑的翠綠蓮葉,戲謔地看著雲夙柯。小孩胖乎乎的臉甚是可愛,最顯眼的還是這孩子嘴唇兩邊有兩個小指甲大的紅點,一笑,那紅點便隨著塌下的窩窩陷下去了。
“鱗樂,回去。”蓮妖無奈地喚著那小孩。
“啊姐,這個傻子不用理他,我們再尋一戶人家吧,省得啊姐煩心。”名喚作鱗樂的小孩,緩緩笑著,一雙清明的眸子裏透著狡猾的光。
“不行!”蓮妖還未說話,雲夙柯倒是先怒斥了出來,一起身又跳進蓮池,幾步走到鱗樂旁邊,想抓住鱗樂。來不及阻止。
“憑什麼?你隻不過是啊姐一時興起救的,我們跟你不熟。”鱗樂扮了個鬼臉,轉身化作一尾丹頂錦鯉,滑進水中,在蓮花梗周圍鑽了幾圈便遊進蓮池深處。
“公子還請離去,要知道,人妖殊途,還是不要過多糾纏的好。”蓮妖再一次開口說道,隱去了神識,傲然的蓮竟慢慢地沉入水中,滿池的翠綠隻剩下寂靜的空蕩。
“人妖……殊途?”雲夙柯喃喃著,心情竟百般沉重。依稀記得被不長眼的下人下了迷藥推進塘中;依稀記得那一抹紅衣似霞,青絲如墨;依稀記得芊芊玉指撫過臉頰的觸感,冰涼的水貼在額上。看不清……看不清……
天漸漸壓下一片片烏雲,張牙舞爪,氣勢磅礴,不一會便傾盆大雨,電閃雷鳴。一個老奴匆匆忙忙換起自家的三公子,換上幹淨的衣服,免得著涼。不得寵,但也是這老奴看著長大的孩子,怎麼舍得?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紙窗並未合上,坐在書桌前一抬頭就看得見那小小的翠綠蓮池,雲夙柯雙手托著臉,看著蓮葉發呆。
“我的少爺喲,這天冷,可禁不起吹風喲。”老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接著雲夙柯身上便披上了一件藏青色外套,襯托著病態白的皮膚。“丁伯,你見過妖麼?”雲夙柯攏了攏衣領,轉頭詢問道。
丁伯一聽臉色立馬變了,“少爺這些可問不得啊,被妖聽去還不得找來禍人。”
“這麼說有人被妖害過?”雲夙柯一時起了興趣。
“當然有了,住街市邊上姓龔的那戶人家,就被妖禍了。”
“何以見得?”
“聽他們說啊,姓龔人家都是死不瞑目的,心都給人挖去了。”
——哐
——轟隆隆
雲夙柯正想說反駁的話,卻被突如其來的雷聲打斷了,丁伯被一嚇,臉色都青了,急忙跪下朝著門口磕頭,一邊還喃喃著什麼饒了我吧。雲夙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窗外,這一看嚇了他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