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曉頭很暈,漲的像要裂開一樣,臉上濕濕的,感覺很不舒服。她不過是臨街吃了個餅,礙著誰了呢?誰他娘的捅老子!
眼前模模糊糊有個人影,喬曉伸手想撥開。這人紫袍朝冠朝服,佩金魚袋,端的是一派俊逸兒郎,瀟灑風流,隻是為什麼一臉木然,皺著眉頭?
喬曉輕笑,想要抬手碰碰這個人,全燕京女兒心目中的佳郎,全燕京老丈人眼中的佳婿,他合該是風流肆意,光華萬千是,幹嘛總是掛著她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呢?
喬曉想,涼斌,你幹嘛老纏著我不放?!
喬曉想要罵人,卻發不出聲音,這才發現,自己站的位置很奇怪。
涼斌抱著的不是她嗎?喬曉有些暈,涼斌你不要用你的手碰老子!涼斌,老子跟你說幾回了,不要動手動腳!不要……!
喬曉猛然愣住,不對,她被刺客捅了兩刀,然後——
一地鮮血,兩行龍衛,周身靜穆,滿目愴然。
怎麼會?怎麼會死?不可能的……
喬家三十九口的命,一夕之間都沒了,自願的沒的——就為了保住她這一條金貴的小命!所以,就算唾棄,就算活著都是一種罪孽,喬曉也不想死!
喬曉是這個天底下最不該活著的人,但是,她也是這個天底下,最不能死的人。
她,死不起。
發瘋的想往自己的身體裏衝,喬曉想流淚,想喊出聲音,想大叫涼斌,但是沒用,沒有人看的見她,她直直的從自己的身體裏撞過去,沒有一絲阻擋。
大概,已經變成鬼魂了吧?喬曉僵愣在地上,看著聚集的人群,指指點點間的冰冷的神情,冷得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慢慢的閉上眼睛。最後留在眼中的是涼斌低垂的臉,俊逸非凡,卻無聲的泛著兩行水光。
是啊,除了涼斌,還有誰會為她流這兩滴淚?
喬曉閉上眼睛。
到底還是她傷了涼斌,到底隻有到死,才知道那份溫暖有多可靠!喬曉想,若她這一生能夠不這麼坎坷,若家國天下不這麼壓迫人,若所有的親人都能夠歸來,她能不能不這麼絕望,她能不能和涼斌……白首相伴……
涼曉閉著眼微笑,可歎她一世不明,可歎到如今才明白,她,離不開涼斌。
涼斌,喬曉這一輩子,唯一隻欠了你,若有來生……若有來生,再賠你……
==
喬曉再睜眼的時候,手裏還緊緊的攥著一塊牌子,硬邦邦的,很硌手。眨眨眼睛,喬曉舉起來想瞅瞅。
這是她急中生智從刺客身上揪下來的,還沒來得及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值不值錢?
喬曉舉著東西,硬硬的,黃燦燦的,還垂著一根漂亮的大紅流蘇,拖在喬曉臉上,癢癢的,分外惱人。
喬曉揮手,什麼東西,一個牌子,弄這麼大……誒?!等等!
瞪著舉牌子的手,喬曉的眼珠瞪大,再瞪大——白軟肥壯的小手,握緊的手背上還一溜兒四個小坑,手指粗短,麵積狹小,手腕上的肥肉,淤積出兩條勾勾。
這是……她的手?!
喬曉捏捏手,眨眼,不對啊,她不是……死了嗎?
喬曉看著熟悉的屋頂,俗氣的百花香帳,以及枕邊大大的布老虎,欲哭無淚。若不是手上的這塊牌子,她都要懷疑,那些滅門、痛苦都是虛幻的,她其實就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但是喬曉很清醒,夢什麼的,欺騙自己安於現狀然後等著太後孫家來滅門?太挫了!太挫了!
喬曉想,多了十六年的記憶,老子還玩不過你們!
喬曉正想著,大老遠中氣十足的一個聲音傳來:“曉曉,爺爺的乖曉曉,爺爺來看你咯!”
爺爺!喬曉來不及驚訝,就隻剩滿心的歡喜。喬國公,年輕的時候威遠大將軍,那可是叱吒邊關的一把好手,定國神槍啊!而且!對於喬曉來說,這些都不重要,喬曉隻知道,這是疼她十年的人。
喬家變故來得太快,隻來得及保住她這一個小女娃,就滿門盡誅。
叛國,向來是不容赦免的重罪,喬曉知道這是陷害,但是一查六年,卻始終沒有頭緒。
但是喬曉相信,她的爺爺,就算死都不會叛國。
轉念間,腳步聲已經進到屋裏,喬曉陡然驚覺,手裏還攥著一個牌子——這是她重生帶回來的,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喬曉揮舞小短手,眼光掃過自己曾經住了十年的金窩,迅速找好目標,抓著穗子奮力一甩,牌子脫手,斜飛著撞到妝台桌角,啪嗒,彈了一下,拋高——
喬曉瞪著眼追隨金牌,然後看著它咣當,砸進妝台與牆壁間的縫隙,終於,安心。
還好沒掉在寬敞的地方,雖然現在那個位置不太好撿,但是總歸在自己房裏,隨時可以找!
喬曉側頭瞪眼看著大步走過來的喬老爺子,經不住的恍惚,然後——目光被一個金絲小籠子奪了過去,小小的鳥雀昂著腦袋,頭頂一撮金色,一身翡翠羽毛油光發亮,長長的尾羽輕輕翹起,鮮豔的六色斑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