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天已黑透了,雲瑾萱起身斟了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坐在凳上,喚來了柳心。

“公主,您終於起來了。方才皇後娘娘已經遣人來好幾次了,說是皇上和皇後娘娘都等著您用膳呢!奴婢都依著您的吩咐把人打發回去了。您醒來後還未見皇上呢,這時就去請個安吧!”柳心道。

雲瑾萱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好,你替我更衣吧。”

柳心已吩咐人備好了衣衫,月白色的長裙上點綴著幾朵梅花,發髻上斜斜地插著一支步搖,如此而已。

到了皇後寢殿的門口,太監剛想通報,雲瑾萱忙示意他噤聲,隨著柳心緩緩走了進去。

殿內,皇上和皇後正在閑聊著什麼,皇上的臉色不好,皇後卻麵帶微笑。

雲瑾萱看皇上的臉上略帶著幾絲怒氣,也不知所為何事,而一旁皇後並未抬頭,情況似乎不大對。為求謹慎,忙跪在地上,邊磕了個頭,邊道:“兒臣參見父皇,參見母後。”

皇後抬頭笑道:“快起來吧,沒事行這麼大的禮做什麼?”

雲瑾萱剛想起身,皇上突然喝道:“跪下,你昨日去樹林裏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朕帶人找了整整一夜?你大婚當即,這樣置皇家的名譽與何地?”

雲瑾萱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隻得開口道:“兒臣,兒臣昨日喝了些酒,且心情不好。原本兒臣隻是隨意走了走,可誰知就走到了那片樹林裏。後來天暗了,兒臣想出去卻找不到路,還掉進了陷阱裏,這才,這才……”

皇上怒斥道:“你走時為什麼不叫人跟著,心情不好,這宮中哪個人的無可奈何不比你多?來人,傳朕旨意,瑾萱公主出言不遜,罰跪於正宮前殿外一夜,天不亮不許起身。”

皇後的臉色瞬間變了,忙起身跪求道:“皇上,萱兒身子還未好全,太醫說了還需調養幾日。從小到大,你從未罰過萱兒,這次難道就隻因為萱兒的一時疏忽嗎?這些年來,我把幾個孩子看得遠比我自己的生命重要。皇上的旨意,我不敢不從。但你若真要萱兒跪,我便陪萱兒一起跪。”

皇上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地道:“好,皇後,朕便允了你。”

話落,皇後對雲瑾萱道:“走,萱兒,沒事,母後陪你。”

皇後緊緊拉著雲瑾萱的手腕,快步出了寢殿。

晚風習習,雖已快是五月,但晚上仍有絲絲的涼意。

兩人穿的都很少,不覺感覺有些冷。

皇後凝視著眼前的這座宮殿,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雖是罰跪,但脊背仍然挺得很直。在這一刻,皇後一國國母的氣勢盡顯,她仍是那麼驕傲,不肯服輸。

度日如年,來形容此時最恰當不過。

皇後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沉思著什麼。

夜深了,雲瑾萱試探的開口道:“母後,您沒事吧!”

皇後笑了笑,淒美的說:“母後沒事,你冷嗎?如果堅持不下去,就先回去吧!”

雲瑾萱搖了搖頭,道:“不,我不要回去,您是為了給我求情才來跪的,我怎能把您一個人留在這兒呢?”

皇後笑著點了點頭,道:“萱兒,記住母後一句話,在王府,你是未來的女主人,你永遠不能低頭,因為你是皓雪位比貴妃的公主。你要為了你的身份而驕傲,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要抬頭挺胸。知道了嗎?”

雲瑾萱應道:“兒臣知道了。”

兩人靜靜地跪在地上,等待著天亮。這時,皇後的心中沒有怨恨,沒有悲傷,隻有無邊的失望,對皇上的失望,對這個皇宮的失望。

皇後已年逾四十,身子大不如從前。此時,膝蓋傳來的劇痛已經麻木。隻有心,還在痛。

皇上和皇後兩人感情甚好,平常很少會起爭執。而今日,皇上雖在氣頭上,但若換成是其他的皇子公主,皇上也不會如此重罰。

這樣做,隻不過是太愛雲瑾萱,太怕失去雲瑾萱而已。若皇後不說那番話,皇上就算下了聖旨也定不會真讓雲瑾萱跪到天亮的。可他是皇上,他可以寵皇後,可以盡全力保護、愛護皇後,可以他不能容許皇後挑戰他的皇權。

這夜,皇上沒有安寢,待所有人都睡去後,皇上孤身一人走到了佛前,跪了整整一夜。皇後,朕不能向你屈服,因為朕是皇上,但朕也是你的夫君,你要跪,朕陪你一起跪。

翌日晨,皇後在侍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寢殿。一路上,眾人的目光是打探的,是不敢置信的。但她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不在乎請安聲,她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有冷漠,像冰一樣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