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術室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木喬夏累得話都不想說,忙了一天本來下午六點就該下班了,結果就在下班前的半小時來了個生命垂危的宮外孕病人,好在病人終於脫離了危險,今天她的運氣還沒有壞到極點!
科室裏的幾個小護士聚在一起神情很緊張的在討論某件事,喬夏有點不高興。“今天的護理記錄寫完了?有時間聊天了?”護士小曹小心地貼過來對喬夏說:“木醫生,你沒聽說嗎,市二醫院的那場官司打輸了,要賠好多錢”,說到這時表情很難過,“聽說患者家屬請的是全市數一數二的律師,好像姓石,不光人長得帥,那口才當場就把整個法庭給hold住了,關鍵是年輕,好像私底下女法官們都被他迷得死死的!”。喬夏無語,小曹這表情可以去當演員了,從難過到興奮隻是幾秒鍾的事。“11床的病人剛做完手術,記得要小心觀察,有什麼事跟王醫生說,今晚她值班,我先回去了”。
出了醫院,喬夏滿腦子都是小曹說的話,雖然大學五年是在這座城市念的,但畢業後就回家鄉的基層衛生院工作,對這裏的律師行業不了解。自考取執業醫師證後,到這家三甲醫院進修一年,產科鍾主任對她評價還好,又因為產科急缺醫生,所以她很幸運的留在這裏。人往高處走,她木喬夏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正想著電話響了,是表嫂打來的,“喬夏,明天上班嗎,晚上到家裏吃頓飯吧,你好久都沒過來了,紫宜天天念叨你呢”,“好啊,明天下班了就過去,我也想去蹭飯吃呢”。
紫宜,是表哥的女兒,今年三歲,在一家條件較好的幼兒園上學,表哥、表嫂在城裏打工沒多少收入,其實從紫宜出生到現在,大部分的生活開支都是喬夏給的,隻因為她樂意給,而且一直樂意下去。
木喬夏,現在不過是名普普通通的產科醫生。二十七年前爺爺因為出村找自家的牛,在幾公裏外的一座木橋下撿到了她,聽老人說,那時的她就2個月大點,沒剩幾口氣了,最後爺爺把牛賣了,將她送到附近最好的醫院,才給救了回來。說來也巧,爺爺家姓木,生性開朗的爺爺給她取名“木喬夏”,因為她是從木橋下來的嘛,又正好是夏天。爸媽對她很好,在貧窮的農村,喬夏能吃得飽穿得暖,還能上學,已經算是極大的幸福了,可是幸福卻經常沒來由的走得匆忙。爺爺因為腦出血去世沒幾年,爸爸查出肝癌不到半年也跟著走了,家裏沒了頂梁柱,媽媽也離家改嫁,那年,喬夏上高二。
也就是那一年,喬夏病倒了,看著空蕩蕩的家,除了以淚洗麵,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記得那天天氣格外的好,陽光中透著一股涼爽,姑媽拿了張小凳子放在樹下,扶著喬夏一步一步走出屋子,到樹下乘乘涼,呼吸點新鮮空氣,興許能把病菌趕走。這棵李子樹,是喬夏到這個家的第一年爺爺為了迎接她種的,每年春天,白白的李子花瓣飄滿整個院子,美極了。想到這,她的眼淚又在眼眶打轉。
村長急匆匆地走進來,身後跟著兩位派出所民警,看到喬夏,興奮略顯緊張的神情稍稍一鬆,姑媽拿出凳子招待客人坐下。“喬夏,這兩位民警找你想理解點情況,有什麼該說的就好好跟民警同誌說清楚,指不定跟你以後的生活有關呢。”村長說完,便一口氣喝下一大杯水,他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喬夏打量著兩位民警,他們看起來都挺年輕,大不了自己幾歲,樣子也隨和,也就不那麼緊張。
“你就是喬夏?”一民警問,“是的”,喬夏小心翼翼地回答,“今年多大了?”,“17”。“哦,是這樣的,有一位老人叫喬湛海,在找他的孫女,我們要找所有附近像你這樣從外頭撿回來的女孩子,並且是這個年紀的,喬夏,請你配合,明天早上到鄉衛生院抽個血留樣本,我們會按照那位老人的意思,將血送去驗dna。”
不知道是怎麼送走客人,一整天了,喬夏莫名其妙的心煩,這麼多年來她也算正常的活著,從沒有想過要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小的時候也會在失眠的夜晚想象爸爸媽媽的樣子,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女孩而被遺棄,又或者家裏實在太窮了養不起……不管什麼原因,她都不恨他們。
洗完澡躺在床上,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思緒才慢慢飄回來。電話是覃湘打來的,她們是大學同班同學,大概都是從農村出來的,覃湘的父親也是得了重病去世,之後她一直跟著爺爺奶奶過,也許她們倆同命相憐吧,畢業後還一直保持著聯係。“喂,覃湘。”,“喬夏”那邊是哽咽的聲音。“覃湘,我這幾天太忙,沒得空給你電話,對不起了,你不要難過,總歸是解脫了”,“我知道,可就是很難過,我已經辭職了,紀郎說他願意養我一輩子,以後絕不讓我再受任何委屈,不過我打算開一家花店,你要經常來照顧我的生意呀”,“真好,其實不能怪你,畢竟羊水栓塞來得那麼突然,那天你已經連續24小時的班,還發著低燒,科室人手不夠,還不能請病假,沒把產婦搶救過來……其實,我們比誰都更希望能活回來,不過,我真羨慕你,終於脫離苦海,找到好的歸宿。”
電話裏頭,兩個女人早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