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乎於雷煉的意料之外,黃聰的死和妙春館的洗劫一空在次日就被發現了。說來也巧合,妙春堂除了黃聰之外,其實還有一名夥計,這夥計叫柳春生,出身城北鈷風街第七胡同,黃聰中“真假蕉”一計的那天,這柳春生剛好請假回了老家,隔天回來,就瞅見黃聰死在那了。
柳春生報官了,來到城東司法處分部執公堂前擊鼓鳴冤,擊的還是最大的黑銅鼓,十幾年來黑銅鼓也就響過三次,敲得最響最轟動的就是七年前那次逃獄禍亂,許多人都依稀記得七年前那一夜,街道上亮子油鬆燈籠火把是不絕於目,成堆成堆的官兵持刀而四追,家家戶戶都緊閉窗門窺視著一對對畏懼的雙眼,好幾個月來人們都是提心吊膽,生怕碰上哪個無法無天的逃獄犯,那次逃獄禍亂雖平,但人們對黑銅鼓有了陰影,坊間也傳出一句諺語叫做“黑銅一鳴四方恐”,如今柳春生一敲黑銅鼓,十裏八街的人半好奇半慌張地都過來了。
鼓響,執公堂鐵鑄的烏頭垂環門徐徐推開,裏麵蜂擁出數十名衣著打扮肅然,身材魁梧高大,手執水火棍,腰掛鐵令牌的捕快鄭然而出,排列兩隊成八字形,怒目瞪視全場,眾人原本紛紛吵吵的打鬧聲立即平複,剩下的就是鴉雀無聲的寂靜。
此時,遙聞一首浩然正大的詩號:“東城禍,一劍斬,誰與造亂,狗魂追命不還道!”
詩號略帶絲絲慟意地傳入眾人耳畔邊的同時,一道矮小不足五尺卻精悍有力的身影泰然步出,立身亮相於天陽之下,此人一張木板平臉,深黃得像秋葉的膚色,勾鼻厚嘴唇,闊臉細眼,確實長得醜,但那墨黑勁挑如彎刀的兩條長眉,給他添上了七分威嚴,加上他右手無時無刻都按著側腰間的那把未出鞘的刀,給人一種深刻的嚴謹的印象,使人感覺醜而不陋,醜得超群出眾!
“是城東第一捕快手狗追遺!”
人群裏有人認出了此人。狗追遺這名字別扭,黑狼城也不見得哪個地方姓狗,狗又是低賤之物,遭人鄙夷辱罵,得了這姓的人準是倒了八輩子黴,在這講究吉祥兆頭的黑狼城裏,姓狗的人難有出息,但狗追遺不同,這人可了不得,十五年前橫空出世,破了一宗驚天大案,一身修為深不可知,而且行事剛正不阿,一步一腳印,是黑狼城城主禦封的金牌班頭,拿的是鐵飯碗,怕誰怵誰?辦起案子來誰來求情也沒麵子給,黑白兩路也不敢惹他,隻要犯了法,天王老子他也要去捉,捉不到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這種人,能不威震黑狼城?
隻見狗追遺正視著柳春生,從容道:“何事擊鼓?你可知,黑銅鼓一敲意味著什麼嗎?若你說不出一件讓我動容的案事,杖刑絕命!”
“大人在上,小人怎敢欺瞞?”
柳春生跪了下去,當場就將妙春堂人死財空的事情給複述一遍。語落,眾人驚容而連連嘩然,出人命啦?死的還是那黃聰黃掌櫃,眾人恐慌之餘更多的是幸災樂禍,死得好呀,姓黃的吝嗇鬼也有今天,看來城東集市這空出來的丹藥攤子又是一筆搶手生意,藉此機會撈些許外快也是值得考慮考慮。
“嗯?”狗追遺聞其詳情而皺了皺眉,他佩刀猛地一按,沉聲道:“李昭,陳同,你們兩人隨我往妙春館走一趟,其餘人手通知四城門守衛軍,讓他們不可放任何人出城,然後從黃聰人脈關係上入手,我要他所有的資料!所有!”
“是!”
一眾捕快領命而去。
隨之狗追遺掃視眾人一眼,朗聲道:“諸位請回吧,此案無論與否我都會作出一個了斷。”
對於這位大公無私的狗班頭,眾人是十分的信從,無須多言,眾人便是議論紛紛地散去了。
人散,執公堂前又恢複了寧靜,狗追遺領著兩名世故未圓的青年捕快,讓柳春生領路,直入妙春館。四人來到了妙春館,其中一名高個子頗為清俊的青年捕快急不及待地想入內一探,但讓狗追遺伸手擋住了道,“陳同,辦案得沉住氣。”
名叫陳同的清俊捕快俊臉一下子紅撲撲得像隻蘋果,有些害臊地道:“是屬下大意了。”
狗追遺嗯了一聲,低首觀察地麵,有了些疑色,突然短臂一捲,翻起一道風塵吹進了妙春館內,風塵很輕微地拂在地麵上,漸漸地一個個腳印明顯地浮現出來,另外三人見狀,皆是為之暗暗吃驚,狗班頭不愧是狗班頭,這等查案手段,也是高超絕倫。
狗追遺目光不移,伸指點數著腳印,臉上疑色漸而加重,良久才道:“依腳印的深淺來辨別,這兩日隻有三個人進了店內,腳印最深較窄的是柳春生你自己,還有兩個,一個是掌櫃黃聰,另外一個就是凶手……嗯?”狗追遺臉色劇變,失聲起來,“不對!腳印有四個!但是……”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第四個人好謹慎好深心機,他每一步都踏在別人的腳印上,將自己的腳印掩去從而化去自己的蹤跡,好厲害的行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