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姬軒轅大驚,忙著想要推開老人。
這個老人是當年輔助他得道的老者,他奪得王權之後,遵他為“叔父”,帶著他一起去了仙界,但是這個老人終究是人,縱然修煉,天賦所限,成就並不高,如今,壽元耗盡,即將老死了……
“大帝,這是女媧臨界之力,快走……”老人說話的同時,手中已經出現了一座空間傳送台,伸手就直接把姬軒轅推了進去。
這個空間傳送台,乃是小型單項空間傳送台,目的地隻有一個——仙界姬家。這是姬軒轅命人給老人煉製的,就是擔心老人在外麵如果遇到危險,可以打開空間傳送台直接逃命,返回姬家。
卻沒有想到,如今老人激發了空間傳送台,把他推了進去。
在空間傳送台關閉的瞬間,姬軒轅看到鋪天蓋地的青光碾壓過後,老人化作了齏粉,幾台戰車也化成了齏粉,餘威過處,連著下麵的祭台都開始崩潰。
“哇……”澹台明月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低頭一看,石軒給她的神農木,已經變成一截枯樹枝,宛如是被烈火焚燒過,而她也感覺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軟綿綿的連著手指都動不了。
“喂喂喂……小明月……”西門金蓮見勢不妙,忙著在虛空中扶住她,而即墨青蓮也是臉色蒼白,情況很不妙。
西門金蓮喘息了一下子,這才說道:“居然讓他跑了……”
“那一下子也隻是模仿師尊臨界的生命禁錮,那個老人太小心了,否則,也未必能夠傷到姬軒轅的。”石軒說道,當然,他要的也是這個效果,嚇跑姬軒轅,救下玉榭就好了。
晨旭這個時候,已經把玉榭身上的枷鎖解開,但玉榭似乎也很是疲憊,他檢查了一下子,才發現玉榭身上有著重重禁止,幸好都沒有傷到根本。
“明月明月,你沒事吧?”玉榭看著澹台明月臉色蒼白的可怕,頓時就擔憂起來。
“我沒事,我就是有些吃力,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你呢?”澹台明月說道,“你給我看看,有沒有缺耳朵少鼻子的……”
玉榭原本還享受她的關心,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頓時臉都黑了,低聲說道:“你就擔心我變殘了不好看?”
“嗯嗯,是的,你絕度不能夠變得不好看的。”澹台明月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就喜歡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好欺負。”
玉榭苦笑,很無奈的說道:“我會一直這麼好看的讓你欺負的。”
石軒在半空中衝著玉榭揮揮手,抱著青蓮向著回春坊的方向飛去。
“我不會感激你的。”玉榭狠狠的鄙視了一番石軒。
“遭了,你們誰看到我老爹了?”西門金蓮急衝衝的說道,“我是出來找他,半路碰到石先生的……”
“胡先生怎麼了?”晨旭剛剛懸著的一顆心,還沒有來得及放下,這一下子掛得更高了。
玉榭如果死在人界,神皇冕下絕對會滅掉人界的,但是如果胡棲雁死在人界?晨旭打了一個寒顫,女媧娘娘說不準也會滅掉人界給他陪葬……
“我不知道啊……”金蓮急道。
(1)千裏孤墳,何處話淒涼
卻說那日胡棲雁去了緬甸,沒多久就想了一個法子,支開西門金蓮,自己買了一張機票,從港城轉回華夏,然後又坐了兩天的車,出現在了蜀地一個窮山溝溝裏麵。
他沒有使用任何的法術,就靠著兩條腿,爬了半天的山坡,最後在落日時分,出現在一個偏僻的山村中。
在現代化經濟的衝擊下,山村裏麵的年輕人都出去了,老人老的老,死的死,去的去,這個小山村就更加顯得破落了。
很多的房舍都已經倒塌了,沒落在深秋的殘陽中,帶著血色的蒼茫。
胡棲雁在一座已經半傾斜的房屋麵前站住腳步,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門,掩蓋住曾經的童年,都化作了泡影。而在另外一邊的房舍,已經徹底的倒塌,隻剩下斷瓦碎磚,雜草叢生。
當他的手指扣在破敗的木門上的時候,胡棲雁不禁呻吟了一聲,他的手指依然白皙如玉,和木門的陳舊腐爛,形成鮮明的對比——甚至,他都沒有推開這扇木門的勇氣。
但是,木門太過腐朽了,當他的外力接觸到的瞬間,木門向裏開了,然後,整個房子開始傾斜——傾斜——
再然後,他隻聽到“轟隆”一聲,不算太響的倒塌聲宣告著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有塵埃升起,然後落下,灰蒙蒙的一片,迷離了誰的眼睛……
胡棲雁呆了很久,然後轉身,向著後山走去,太陽已經落在了山下麵,光線漸漸的暗淡下來。
山後麵就是亂葬崗,一個個墳頭,宣告著一個個生命的終結點。
穿過一條布滿了枯草的小路,胡棲雁停住腳步,那裏有三座孤墳,沒有墓碑,就這麼孤立在那裏,墳上長滿了雜草,似乎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人來過此地了。
胡棲雁走到其中一座土墳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不管他現在的身份如何尊崇,但這土墳中的女人,卻是生他養他的母親。
“娘啊,兒子回來看你了!”胡棲雁苦笑,抓過一邊的包袱,摸出一瓶酒,擰開瓶蓋子,灑了一些在地上,然後自己大大的灌了一口,歎氣道,“兒子躲過了生命中的劫數,卻沒有躲過天道劫數,再次回來,可能就是千百年之後了……”
就算千百年之後,他還能夠回到此地,但是母親早就不在了,隻剩下一堆枯骨,沒有天道輪回,她早就死了。
在母親的旁邊,相伴著另外一座土墳,那是西門老兒?
當年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拐騙了母親私奔,把自己的長子留在了東海徐家,留下了滿腹仇恨的妻子,把自己的雙胞胎次子從小分開,一個送去了魑魅鬼域,一個留在了他自己的身邊。
“老頭啊老頭,事實上我真的很佩服你的。”胡棲雁又灌了一口酒,然後踹了一腳那個土墳,罵道,“你當年說我活不過十九歲,但如果能夠躲過命運劫數,我將成仙得道,富貴顯耀?你真沒有說錯,我確實成仙得道了,我一夕成仙了,我也富貴顯耀了,那些神仙,都得跪伏在我的腳下,但是老頭啊,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居然是你,嗬嗬……嗬嗬……”
胡棲雁大笑,指著那個土墳繼續說道:“那些神仙算什麼東西啊,哪裏有你有眼光啊,看看你的幾個兒子,西門弄月居然能夠修煉成仙?真是活見鬼了?那個聽雪?問雪?怎麼能夠在天道沒落的今天,還有如此造化,你怎麼做到的啊?
你既然有如此本事,你做什麼算計老子啊,憐風是你幹女兒啊,你做什麼殺了她?你為什麼眼睜睜的看著西門弄月那個王八蛋,用七星針廢了我的女兒?
要不是金蓮觸動了金瓶蓮,我的女兒這輩子就完蛋了,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個王八蛋!”
罵是罵爽了,可是土墳還是土墳,土墳裏麵的死鬼沒有被他罵的激動,吐血三升爬起來找他理論。
“算了,罵你也是白搭!”胡棲雁歎了口氣,人都死了這麼久了,罵了也沒用,畢竟當年憐風死了,西門弄月要做什麼,老頭也阻止不了。
幸好老頭終究還是顧念一點香火之情,費心醫治,否則,隻怕金蓮現在就是一個空有其表的白癡了。
胡棲雁在墳前撒了一點酒,搖搖頭,歎氣——這老頭的一生,算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或者功過相抵?
在兩座土墳的後麵,另外有一座墳,顯得孤零零的,倍覺淒涼。
墳的左側明顯留出來一個位置,那是給她的男人的,可是那人男人,成仙去了,再也不會來了。
“憐風……”胡棲雁苦笑,大口大口的灌酒,這個地方,埋葬著三個和他息息相關的人。
他的母親,他的老師,他的女人……
雖然他確實不愛憐風,當年迫於無奈,他需要一個女子給他傳承香火,他想要一個孩子——一直以來,他都把她當妹妹。
可是,憐風卻是愛他的。
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單方麵的愛,注定了是悲劇。
“憐風,我走了,以後也不會再來了……”胡棲雁喝完最後一口酒,就這麼不負責的把酒瓶子丟在了地上,轉身準備離去。
他和很多人不同的,晨旭可以在人界遊離,玉榭也可以在人界慢慢的玩下去,但是他需要回去的。
女媧已經派遣人來接他了,他沒時間逗留在人間了。用女媧的話來說,人界的事情,自有別人傷腦筋,關他何事啊?他來人界不過是看望女兒,給母親,老師上墳,當然,也順便看看那個愛他的女人……
一個黑影,宛如是鬼魂一般,在黑暗中出現。
“吾妹如此愛你,已經給你留下葬地,你怎麼還舍得走?”西門弄月的聲音,冷冰冰的在他耳畔響起,“你就留下吧……留下吧……”
一道淡淡的紫芒亮起,刺入胡棲雁的眉心。
胡棲雁站著沒有動,似乎是動彈不得——就這麼看著那道紫芒沒入眉心。
“呼——”西門弄月呼出一口濁氣,果然,隻有在這裏,胡棲雁是最不設防的,他一舉能夠偷襲得手。他終於殺掉這個人了,壓抑在他心中多年的陰影,這一瞬間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