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上空細雨綿綿,打濕城裏的角角落落,或是高高翹起的窄狹屋簷,或是在街頭小憩的走夫商販,又或是行色匆匆的劍客衣角。
九州曆兩千又十四年年末,修真界第二次大戰後一百二十年,劍宗程初茗與李家少主李容道,戰於羊城城門。
雨打濕了負劍女子的眼眶,她冷冷望著對麵負手而立的青年,半響,才開聲:“李大哥,今日之後世上再無‘茗兒’,隻有劍宗不動峰首座程初茗。”
“你終究還是選擇了門派,茗兒。”李容道苦笑。
不遠處的女子,是曾經依偎在他懷裏的女人,但她現在束發高冠,身負九州名劍“不動”,麵若寒霜。
“多說無益,本座是劍宗不動峰首座,你是李家少主,你我之間,生死不共!”她緩緩抽出不動劍,冰冷的劍芒照亮了她的雙眼。
一年前,這個男人遇到了她,掀起她的麵紗,輕佻無忌;這個男人曾為她擋住了致命一劍,劍穿透了他的胸膛,他卻吻住了慌張失措的她;這個男人曾在畫舫上為她舞劍,元宵燈海,煙花遮住月亮。
“‘不動劍’,九州無情之劍,看來你的確做到了,程初茗。”李容道悲傷地望著她,將原本藏在背後的雙手攤到身前,漏出一角輕紗。他多麼想一直抓著這份熟悉的香味,但是他這雙殺人無數的手,在今天,竟抵不住那城門清風的輕輕一吹。
輕紗被風吹向程初茗,飄渺如煙,婀娜多姿,遮住了這對男女的視線,也遮住了回憶。
輕紗還沒飄過斑駁的城門,還沒飄過猩紅的城旗,還沒慢慢慢慢靠近那個手裏握劍的女子,便在中途分作無數縷,在風雨中隱去。
程初茗收住向下的劍勢,她握住不動劍的手顫抖著,仿佛剛才那輕描淡寫的一劍已經耗盡了她的力氣:“本座已斬斷過去,此生唯劍。”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悲愴絕望,回蕩在羊城上空,“可笑可笑,我李容道自喻癡情一片,縱然與父親反目也要和你在一起,沒想到卻換來你這輕描淡寫的一劍!”
城門被這個聲音震得搖搖欲傾,城牆下觀望的人群紛紛散開,除了幾個自負修為高強的修士還在原地屹然不動,但是他們臉上的表情也不是輕鬆。
“看來修真界傳言不假,李容道的修為早已地境圓滿,半步先天!”
“的確如此,我等也不是庸手,他居然僅憑笑聲就引起我體內真氣的暴動,可怕可怖!”
城門上,雨勢漸大。
李容道撕開自己的上衣,露出強壯的胸膛,胸口處有一個傷疤,他大吼:“你殺了我吧!劍宗首座程初茗!來!朝這裏刺!”
傷口是劍傷,是他替程初茗擋住那一劍留下的痕跡。
程初茗身軀一顫,正欲說話,卻驚訝地發現手中的神劍開始瘋狂抖動!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劇變,不顧越來越大的雨,對著昏暗的天空大聲叫喊:“不!師傅!你答應我這件事讓我自己解決的!不要殺他,師傅!”
天空中的雲開始卷積發光,雨絲越變越粗,本來纏綿的小雨變成了瓢潑大雨,雲層裏隱隱發出發出陣陣雷鳴聲。
不動劍不斷顫抖,劍刃上的一點寒芒似乎與遙遠的某種東西開始呼應!程初茗拚命將真氣集中於腳底,試圖抗住不動劍的拉扯力,但是不動劍產生的力量是那麼迫切,那麼的強大!縱然在真氣的幫助下她的腳底已經嵌入了城門上的大理石,她還是一點點靠近另一邊的李容道,竟在地上留下一道犁痕。
如果,如果再這麼下去,那麼……那麼李大哥一定會死在不動劍下!
程初茗的俏臉煞白,再也無法偽裝自己的心思,她卯足全力往後拉,頭上的高冠也在掙紮中跌落,黑色的長發在狂風中亂舞:“師傅!茗兒求你了!放過他!茗兒會乖乖呆在劍宗的!我再也不會愛上他了!師傅!!師傅!!!求你放過他!”
她的哭聲嘶啞絕望,像失去保護的小鹿在無助祈求。
天地失色,而不動劍上的光芒愈盛,被隨著天上的雷鳴陣陣,恍若滅世!
“茗兒!是不是你師傅逼你這樣的!”李容道袒露的上身被雨水澆濕,但他的眼中卻亮起前所未有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