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你們一定要殺他?”一個身穿黃袍的男人,手中緊緊抱著一個男孩。他的臉上有著一些細小的傷口,溢出的鮮血已經有些凝結。他的身前站著三人,為首的老者穿著尋常的粗布衣,傴僂著身軀,皮膚亦如田間老農般黝黑而粗糙,若從遠處看去,就好似一個衰老垂死的普通老農一般。一青衣劍客提著一青葫蘆顧自喝酒,而另一邊身著深紅僧衣的光頭大漢木然地看著,竟似一塊磐石。而黃袍男子身後則有一衣衫襤褸的乞丐打著坐,但看他虔誠的樣子,絲毫不遜於那些得道高僧。沒人回答他,隻有在無聲中,又逼近了一步。厚重如同山嶽的氣息,毫不留情地壓迫著他。“不要殺他,我可以保證,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即便氣息如潮,黃袍男子也沒有退後一步,嘴角溢出的一絲鮮血稱得他的唇更外紅豔。他微微轉了轉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閉眼打坐的乞丐,卻又暗自搖了搖頭,即便是隻有一人在身後,他也掠不出去。而他懷中的男孩卻仿佛沒有受到一絲影響,用冷漠的眼神看著眼前四人。四人依舊沒有說話,但空氣中凝實的氣場沒有一絲變化。老者緩緩舉起了右手,幹枯的皮膚仿佛快要皸裂的老樹皮。毫無力量地一張,緩緩飄向了黃袍男子懷中男孩的天靈蓋上。黃袍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做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他將手中抱著的男孩放到身後,看了男孩毫無生氣的眼睛,竟然流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孩子真的很完美啊,若他是我的兒子該有多好。他又輕輕擁抱了男孩,仿佛訣別一般。但那男孩的眼睛中依舊沒有透出一點害怕情緒,冷靜沉穩地看著身前的男人。這異於常人的鎮靜與冷漠,仿佛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放心,他們傷不了你的。”黃袍男子的眼中突然燃起了一層瘋狂的光芒,但這瘋狂之中竟然還帶著冷酷殺意。隨後他轉身,想起跨了一步。他雙手負背,隨意地站著。“既然如此,你們便一起上吧。”話音未落,一股炙熱的氣息從黃袍男子體內噴湧而出,他的身後的虛空中升起了一朵朵暗紅色的蓮。第一章此間少年這正是遊春的好時節,沂水春風,吹得人醉。一隻血翎的鳥忽的從空中落下,驚得倚靠在柳樹下半睡半醒的青衣小童差點落入身旁的池水之中。翠玉凝湖,這湖便似一塊巨大的翡翠,惹人憐愛。小童身材略顯單薄,小臉黝黑,皮膚細膩。唇邊潤亮,眉眼尋常,隻有黑亮的眸子不時撲閃著靈動的光。他被那飛鳥從夢中驚醒,手忙腳亂地從那青鳥腿上取下一張字條。“王爺,那藤親王要在三日後,約上他的那群狐朋上青山狩獵。”童子被擾了午休,氣鼓鼓地嘟起了小嘴,顯得格外可愛。被稱作王爺的少年穿著一襲白衣,正拿著一支筆在紙上勾勒著什麼。恬淡如水的男人,似乎一絲塵俗都不能沾染。“小憩,不得無理。”少年停筆,長長籲了口氣,微笑地數落著小倌,“我給你取這小憩的名字還真是沒錯。”這微笑,也似湖麵偶爾泛起的漣漪,平淡地一瞬即逝,有時你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隻是那股讓人不由想要親近的暖意卻依舊殘存著。“小憩知錯了。”小憩也知道知道剛剛的話有些不得體,認錯之餘卻也不忘為自己爭辯,“可此時乃是春天,尋常人兒誰會去狩獵?也不怕傷了天和?”白衣青年低頭,專注地用手中的筆沾著硯中的墨。“小憩,墨汁幹了。”白衣青年擱筆,也不答話,隻是抬頭望了望那輪春日。小憩似有些不甘,卻也不敢再多說話,走到進前研起了磨。墨慢慢被研開,而這墨中的異香也散在了著春風之中。隻是這小廝失了往常的細膩,墨磨得有些急躁。“你這小廝。”白衣青年見小憩生著悶氣,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怎的,擾了你的午休便是如此?”青衣小童咬了咬嘴唇,卻依舊沒有抬頭,隻是低著研著墨,口中卻也開始念叨,“你看這墨,這是百一齋專為王爺你製的墨,一兩墨與等量的黃金等價呢,且有價無市,珍奇得很呢。尋常人家怕是聽的沒聽過。”這墨香愈加濃鬱,而那小憩也越說越忘我:“人人都知道百一閣的寧缺墨,人人都敬仰著寧缺公子的文采,可是又有誰知道王爺你就是寧缺公子啊?他們隻道王爺你有天下第一藏書閣,卻文采不顯,而若提及武力,你就連街坊巷子裏殺豬的屠夫也不敵……我知道王爺你是不在乎這些虛名,可是王爺你這不是還要跟那藤親王奪嫡麼?藤親王在東軍殺出了一片天,他們都叨念著神勇的血翎軍,可是誰又知道王爺你的能耐啊。我怕待聖上駕崩……”小書童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研磨的動作不由一頓。而此時的他卻似並未聽到小憩的自語,出神的凝望著那湖麵。無言之間,一席春風拂麵,吹散了那湖麵的蒼翠,晃起了波波磷光。白衣少年的衣袖被微微吹起,原本隱在袖中的手也顯了出來。纖長白皙,竟不似男子的手,反而像是由美玉精心雕琢而成的,每一寸,每一厘,都是如此完美,在曦光之中竟如透明一般。雖說小憩自小便跟在王爺身旁,一時間他卻也看呆了。君子如玉,而自己公子更像是一朵玉蓮。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蓮性,便是高潔的禪意。這時,一個老者走了進來。他身著布衣,麵色枯黃,看似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普通老者,走路時還略微有些跛。“蟬老,您來了。”白衣少年微微欠身,向那老者行了長者禮。“王爺,藤親王府上送來了請柬。”老者回禮,遞給少年一張請柬。請柬四圍是皇家專屬的金黃色,隻是正中卻是一方血紅。血紅之間,則是一個羽毛狀的圖案——這正是血翎軍的軍徽。小憩總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也忘了剛剛的氣惱與後怕,伸長了脖子張望著請柬,十分好奇。“王爺……”小憩似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準備一下,明日我們啟程去青山。”白衣少年撫了撫衣袖,露出微笑的臉上終於顯了一絲絲陰霾,卻也一瞬即逝,而後又回身對那老者一笑,“麻煩蟬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