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龍鎮座落於東牧州通往昆饒國的要道之上。
無論在什麼季節,這裏都是一幅車水馬龍的景象。
四下人來人往,叫賣聲、吆喝聲、馬蹄聲、駝鈴聲不絕於耳。放眼望去,市集綿延,車馬往來,人流不息,繁鬧不止。
來這裏找一個不知麵貌的人,還沒有情報支持,簡直如同大海撈針。
玉衡這麼想著,搖了搖頭。
馬被牽進了一處馬廄。玉衡給馬鋪好糧草,從馬鞍袋旁取下鴿籠。
在那方寸大的籠中被關了一天,“小白”看著有些疲倦。調和了一夜的氣息,玉衡的精神也並不飽滿。
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街道的斜對麵有一處茶攤。他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提著鴿籠走了過去。
四籠茶點,五錢銀子。玉衡付了帳,將鴿籠隨便地擺上桌子。
抽凳坐下,抿了口茶,他看到“小白”在鴿籠中左顧右盼,於是微笑道:“‘小白’兄,接下來就要靠你了。”
這時一個提著鳥籠的老者走進了茶攤,在玉衡對麵的桌子前緩緩坐下。
這老者的鳥籠是紅木勾芡黃銅製成的鳥籠,籠中的鳥是一隻玉衡叫不上名字、但卻覺得十分漂亮的金絲雀。
老者要了一碗茶水,籠中的金絲雀開始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
老者和藹一笑,從衣兜裏取出一個紙包,開始往鳥籠中的食碗裏輕輕地灑起鳥食。
玉衡瞅見,回神看了看鴿籠裏有些蔫了的“小白”。他微微苦笑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從昨天到今天自己還沒有喂過“小白”。
他四下一打量,看到了桌上的那一疊花生米。拿來幾粒,用手搗碎,他接著把碎塊呈到了“小白”麵前。
“小白”伸過喙來,好像是在嗅,但片刻之後,它又把頭偏到了一邊。
玉衡皺了皺眉。
對麵的老者瞥了瞥目光,咳了一下,道:“花生米是爆炒過的,油水太多,你要喂,得喂生的。”
玉衡抬了抬眼,莞爾道:“老人家好見識啊。”
老者捋了捋胡須,道:“那是自然,我養鳥養了可有幾十年了。”
玉衡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小白”身上,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又抬頭道:“老人家既然在養鳥方麵有見解,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
他道:“這隻鴿子雖然平常不是由我飼養,但也算跟我熟悉,至少得有五年了,可上次它傳信回來,卻突然變得不認識我了似的,老人家可知這是為什麼?”
那老者打量了一下“小白”,撫著白須道:“你這隻鴿子是柳上原常見的品種‘烏斥候’吧?”
玉衡想了想,道:“不對,我聽飼養它的人說,這是東原的名貴品種‘黑代王’。”
老者哈哈一笑,道:“外行人經常會把這兩個品種弄混,‘黑代王’的羽毛色澤要比‘烏斥候’鮮亮一些,並且,眸子是墨綠色的,你且瞧瞧。”
玉衡凝神看向“小白”,以前他還真沒注意過這些。隻見“小白”的眸子是黑底泛著些褐色,顯然不是那老者所說的墨綠。
“這……莫非我讓人騙了?”他沉吟道。
老者笑道:“一個叫代王,一個叫斥候,顯然不是一個檔次。若你問這鴿子為什麼飛回來後性情大變,我隻能告訴你,‘烏斥候’本就不是適宜培養成信鴿的品種,它雖認路,卻不怎麼喜歡認人。”
玉衡喃喃道:“可以前也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以前也從沒發生懸眼失蹤的案例。
他略一思忖,腦海裏想著這兩件事之間莫非有什麼聯係。
目光一偏,他無意中看到了街對麵有兩個人在耳語。其中一人說完了些什麼,兩個人一齊往他這裏看了看。
他迅速回過來目光,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往嘴裏丟了一粒花生米。
再看去時,那兩人已經分別走開,各朝著一條小巷走去。
玉衡立即起身,提著鴿籠走到櫃台前,道:“掌櫃的,幫我照看一下這隻鴿子,喂它點吃的。”他放下鴿籠,拍下一兩銀子,掌櫃的笑吟吟接過時,他的身影已出了茶攤。
小巷空蕩。
玉衡背貼上牆,微微探出目光。
前麵那個身影邊走邊回頭警覺地瞧著。當那人又回過頭去時,玉衡倏地從牆後走出。
他的腳步如同貓一樣完全不發出聲音。
那人再度回頭觀望時,玉衡已經像是一堵牆一般立在了他身後。
那人的臉色立刻變了,轉頭就向前跑去。
玉衡又突然出現在了那人身前,那人一個反應不及撞到了他身上,他巍然不動,那人卻像是撞上了一棵樹,向後跌去。
“你好。”玉衡睥睨著跌在地上的那人,勾起嘴角。
那人在地上倒爬了一段,接著起身又向反方向跑去。
玉衡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那人的後領,接著猛地一甩手,那人的身子“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側的牆上。
玉衡又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領。
“哎……哎呦……”那人疼得直叫喚,一張瘦長的臉上五官幾乎扭成了一團。
玉衡盯著他,道:“說吧,為什麼要鬼鬼祟祟的。”
那人支吾道:“大……大爺,我……哪有……”他被玉衡頂在牆上,掙脫不了,整個身子歪斜著,兩條腿卻夾得很緊,好像在掩藏著褲襠裏的什麼東西。
玉衡微微下移目光,一手扯掉了那人的腰帶,一個信筒從那人的褲襠裏滾落。
兩人的目光都到了那個信筒上,那人的臉色開始漸漸發白。
玉衡用腳尖將那信筒一下勾起,一手接過,接著就從信筒裏抽出了一張信紙。
信紙上隻寫著一句話。
但構成這句話的字體歪斜殊扭,長短不均,並不是尋常的文字。
玉衡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