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職場生存,鍛造金身(3 / 3)

沒想到,時隔兩年後,我和崇信又聚在了一個公司。那時大家普遍都使用起了電腦,而我還是一個電腦盲。崇信說:“我教你電腦ABC吧。”我當然高興。就這樣,我戰戰兢兢地移動鼠標,敲擊鍵盤,了解Word文檔,開始在電腦上寫東西,學會了瀏覽網頁。崇信幫我注冊了郵箱,我也試著發郵件,豈料第一次發郵件就交了學費。那時剛開始學打字,僵硬的手指總是找不到鍵盤上的字母,好不容易寫了一封幾百字的信,耗時一個鍾頭不說,當我點擊發送時,由於超時,什麼也沒留下。懊惱喪氣的我,氣得直擂自己的腦袋。學電腦這一課,我有太多的第一次,也有太多的問題,但都被樂於助人的崇信一一解除了。笨手笨腳的我也漸漸學會了上網搜索資料,下載圖片和音樂,上論壇灌水……由此可見崇信付出了多少。

教人學東西,對崇信來說隻是舉手之勞。更為重要的是,崇信是我的道德榜樣。崇信是一個人品高潔、心胸寬廣,愛為他人著想的善良人。

我和崇信前後共事多年,兩人性格反差大。我爭強好勝,他呢,與世無爭,於是兩人之間就關於工作出現過許多爭執和矛盾,事後連我自己想起來都很不好意思,但崇信依然故我,用一顆真誠的心待人。

在公司行將倒閉不知何去何從時,崇信說:“跟我一起幹吧,我們承包一個部門,不和公司的爛攤子攪合在一起。”於是我和崇信撐起了搖搖欲墜的公司主體業務。但老板的疑心最終還是摧垮了崇信好好幹一番事業的雄心。崇信經過幾番思考後,還是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公司,進入了一家出版社。崇信走後,我很快體會到了“獨木難支”這個詞的真正含義,我也明智地選擇了辭職。

崇信真誠地幫助我,還體現在諸多小事上。尤其是在我後來從事的自由創作道路上,崇信作為一個出版社的編輯,我創作的每部稿子,他都會先看一看,幫忙向一些出版社推介。在我經濟最困難的那段日子,崇信慷慨解囊供我應急,有時給我幾部出版社的書稿讓我審讀,掙幾個看稿費補貼家用。這些無私的幫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崇信,可在他眼裏根本不算什麼事。

最為難得的是,崇信為我開啟了一扇修心的大門——親近佛法。

崇信吃素念佛,研習淨宗,堅持做早晚課,可是他更注重在生活中、工作中的修行。在公司上班的那段時間,崇信主持部門工作時,曾遭受過來自各方麵的流言蜚語,乃至惡毒的人身攻擊,崇信壓根兒不去理會那些事。我提醒給他時,他淡然一笑說,隻有定力不夠的人才能聽到是非。我堅信崇信是無辜的,因為我太了解崇信了。崇信是一個善良的人,隻不過有人想在“善良”二字上做文章,達到他們齷齪的目的而已。

那段日子我也很不好過,有意思的是,崇信好像根本不聞自己的事一樣,反而開導我,隻有放下煩惱,才能心生清淨智慧。或許是這樣。我知道,我能熬過那段遭受羞辱的日子,與崇信對我的開導是分不開的。

我不能進入崇信的心靈世界,但我知道他無時不刻都在提升自己、淨化自己。崇信說他相信一位老禪師說過的話,隻有生活才是修行的最高層次。

每當我去崇信家玩,在他家呆一會兒,聽聽一些法師的講座,聽聽他的學習心得,似乎心靈就要純淨許多。崇信家裏的那種氛圍似乎將世間的一切醜陋都抹去了,呈現給我們眼前的就是一片祥和、美好與光明。

緣於心靈,有一種人令人崇高,有一種人使人卑微。崇高的人催人奮進,卑微的人使人萎靡和墮落。崇信當是前一種人。淨空法師說:“人生短暫,一如輕煙與飛霧。有的人追求愛欲榮華,過著愚癡煩惱的生活,有的人斷欲知足,過著心淨清涼的日子。崇高與卑微,全在感情的一念取舍。”

“打工仔”不是我的名字

國人喜歡給一種類型的人起一個叫起來琅琅上口的代稱,如民工、一把手、大款、暴發戶、打工仔等等。這個代稱不是數字不是綽號,聽起來似乎也無傷大雅,但字詞中始終隱含著一股怪怪的情愫,給人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就說打工仔吧。“打工仔”最早是南方人對外來務工人員的一種稱呼,或多或少帶有一些歧視的味道。

早在1996年夏天,我做過一個夢:

我在北京某藝術高校自費讀書,導師看重我,而同路的縣長則顯得猥瑣不堪。迫於生存的壓力,我邊打工邊上課。原以為是打工就是人們常說的刷洗油膩的盤子,可我刷著刷著,盤子竟然變成了檀香色的木板,似滑板或船槳。

我問一鍾點工:一個鍾頭老板給多少錢,是10元嗎?對方答6元。我粗略一算,6元就6元,這樣每天幹幾個鍾頭,一個月下來起碼可以交上學費,維持基本生活。幾個鍾點工夥計見我幹活很賣力,便問我從哪裏來。我哽咽了,我說我在流浪中求學。夥計們忽然善心大發,要慷慨解囊資助我上學。這時,我的導師匆匆走來,慈愛地對眾夥計表示感謝,拉上我的手就走。原來導師是要我做英語題,那麼多道題,那麼多句子,我被弄懵了,稀裏糊塗,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兩年後的夏天,我真的開始了在北京的打拚生活。沒有自費讀書,沒有刷盤子,但我在給文化生產商打工。

“文化生產商”是我對做文化的生意人的謔稱。文化本是人類對生活的再創造,或者久而久之形成的一種現象。所謂的文化生產商,顧名思義,就是一些生產加工文化產品的商人。書商即是文化生產商的一種。

我一直給書商打工,並且一幹就是5年。對於書商,由開始的敬畏,到逐漸的厭惡,直至最後的唾棄。原因很簡單:我所遇到的書商,很多其實是比奸商還奸的生意人。或許這些生意人剛入圖書出版這個行道,還是有一些文化使命感的,可是漸漸地,受利益驅使,書香被銅臭鏽蝕,高雅也墮入低俗。他們哪管什麼文化不文化,眼裏隻有錢,一切向錢看,根本無關靈魂之事。

有時候,發現一件事情的真相,實在是件殘酷而又悲哀的事。美國知名學者弗朗西斯·福山說過一句話:“忽略文化因素的生意人,隻有失敗一途。”但,都市書商的新舊麵孔一如既往地多。雖然有的投機一把轉行了,有的利欲熏心盜版去了,有的因欺詐潛逃了,有的官司纏身而勢微了,有的大發利市一夜蒸發了。可是,都市的天空下,每年每月還會誕生一批批書商,他們同樣尋找著文化的商機,同樣盯著文化市場那顆碩大無比的鳥蛋。

緣於“文化生產商”,才有了文化打工仔的存在。可是,打工仔的名字在書圈內還是很少提及。

一次,我回鄉與幾個老同學聚會,好幾年不見,自然要喝酒熱鬧一番,熱鬧是夠熱鬧,痛快也夠痛快。一個老同學說:“給人家打工,做打工仔也不是長久之計,有機會自己幹!”這本是一句關切和勉勵之言,可話一經說出口,我的一顆敏感之心還是感覺到了不自在。

我第一次開始正視我的“打工仔”身份。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還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一個打工仔對待。我一直認為我是在京謀求發展。幹文化這一行,與文化結緣,是我的理想追求,起碼與陽春白雪沾邊,與“打工仔”這個詞無緣。

話又說回來,即使是打工仔也分三教九流,高低貴賤,“打工仔”前麵加上“文化”二字,品味似乎要高得多。但事實上,文化打工仔,就其本質意義上和一般的打工仔沒太大的區別,一樣的工作勞累,一樣為生存而戰,一樣的心靈漂泊……隻不過這裏麵寄予了一個個夢,希望在文化這個行當裏,實現自己的精神理想追求。

文化打工仔與文化生產商都是兩個冠冕堂皇的名字,但實質內容都一樣,一個是打工仔,一個是商人。在文化這個幌子下,生產出來的文化精品與糟粕,文化打工仔與文化生產商其實都脫不了幹係。

因此,我時時感到靈魂的煎熬。從那時起,我就想,我不是打工仔,我不做打工仔,至少不是人們心目中的那種一般的打工仔。但我會打工,會為自己的心靈打工,因為我深深知道:遲早有一天,我會走上一條自由創作之路。

把自己置身於命運的懸崖

一個人要想幹好一件事情,成就一番事業,很多時候可能要勇於斬斷後路,破釜沉舟,然後才能心無旁騖、全力以赴地尋找出路,追逐既定的人生目標,這樣才可能找到一條通往成功的蹊徑。

我一直在尋找一個成熟的創業機會,譬如說原計劃趁打工掙點錢積累起步的資金,但隨著時光的流逝,我發現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簡直是白日做夢。職場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你盡管是公司老板的得力幹將,盡管為老板賣命,但有些老板根本不會考慮你的利益及前程。這個時候,如果你已認清了一個老板的本來麵目,該怎麼辦?義無反顧地選擇離開!

這一年,我為自己訂了一個大限:幹到年底辭職!這一年所有的工作都在為打工生涯的結束畫著句號。這個句號,我不想畫得太難堪,因為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這一年老板在陣痛中轉型。我依然做著份內的事,在圖書公司搞搞選題策劃和審稿。那一年我在選題策劃方麵有了長足進步,策劃了一些從各方麵來說都還不錯的選題,但都未付諸實施。原因很簡單,未被老板看中。因為這是一家家族企業,說白了就是老板一人說了算。

這個家族企業經曆了大起大落,沒有了昔日的輝煌,也失去了明確的發展方向和目標。老板似乎總有些想法,但總不見付諸行動。今天說做這樣,明天說那樣,上午說行,下午又說再看看,次日就沒了消息。有時想起來,老板就像一個輸不起的賭徒,心亂如麻,惶惶然不可終日,何談一心清淨智慧生?

一段時間,公司有近十人被辭退或勸退,公司人氣呼啦啦大跌。這一年公司人員流動頻繁,員工人心不安。主管也辭職走了,我隻好暫時頂替著。說實話,我還是想為公司留下幾個有用的人才,可是公司的頹勢很難聚集人氣,糟糕的薪金製度難以留住有能力的人才,隻好退而求其次,留下那些二流乃至三流人員作培訓和選拔。試想想,當一個編輯在兩三個月試用期後,發現不能用,甚或還得慢慢磨練,那樣付出的人才成本是不是更大?但老板不會付出高薪。

快到年底時,我為公司招聘了最後一撥人。一輪筆試一輪麵試之後,有幾個應該是理想人選,但讓他們來上班還是不來上班,我犯了難。因為,我已告訴老板,月底我要走了。讓他們來上班,我於心不忍,個個都是有經驗的頂尖高手,來這個行將倒閉的公司涉嫌欺騙人才;不通知來上班,豈不又白白浪費人才?無奈之下,我征求老板意見,老板說先給他們布置一個選題讓在家裏做做,能行再讓來上班,不行拉倒。

我聽了想笑,但笑不出來。

我走了,我是帶著對另一種活法的渴望走的。離開公司時,我沒有任何留戀,也沒有什麼值得遺憾。

5年的職場生涯,5年一場夢。當夢醒來的時候,我仍是停留在一窮二白的原地。但這並不代表我一無所有,因為我收獲了人生和事業的經驗,因為我的心靈在成長,人格在完善。榮格說過一句名言:“一切文化,最後都沉澱為人格。”

我又一次把自己置身於命運的懸崖。由此,我想起了1998年南下出走。這一次與那一次有所不同。這一次,我是有備而來。這一次,我有一種要噴發的欲望!我想起了一個古希臘哲學家的故事:

哲學家在古希臘是一個很崇高的職業。大哲學家蘇格拉底門下自然就少不了慕名來向他學習的年輕人。

一天,來了一個年輕人說想要學習哲學。蘇格拉底一言不發,帶著他走到一條河邊,突然用力把他推到了河裏。年輕人起先以為蘇格拉底在跟他開玩笑,並不在意。蘇格拉底見此情形,索性也跳進水裏,並且拚命地把年輕人往水底按。年輕人被水嗆得夠嗆,這才慌了,求生的本能驅使他拚盡全力將蘇格拉底掀開,爬到岸上。

後來,年輕人不解地問蘇格拉底為什麼要這樣做,蘇格拉底回答道:“我隻想告訴你,做什麼事業都必須要有絕處求生的大決心和大勇氣,才能獲得真正的成就。”

▲告別職場的日子,隱約可見辦公桌上已收拾得幹幹淨淨。

蘇格拉底的話,幾千年後依然在我們耳畔回響。在漫漫人生旅途中,當我們難以駕馭自己的惰性和欲望,不能專心致誌地前行時,或許隻有把自己逼入絕境,才能奮起拚搏,才可能出現生命的另一種奇跡。

我走了,毅然決然地走了。從那一刻起,我決定要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主人。不管前路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我都要想方設法克服,什麼樣的挫折我都要忍受,什麼樣的失敗我都要勇敢麵對。我知道,屬於每個人的路,都在自己的腳下延伸;屬於每個人的曆史,都在自己的身後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