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鎮乃北越最為富庶繁華之地,富商大賈周流天下,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煙柳繁華百裏地,笙歌不眠萬人家。這麼個熱鬧的地方,人多了,口舌自然便多了,無論是小道消息還是官家公告,都是西府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可這一次的消息,實在是重磅得令人咋舌。
“聽說了嗎?太子死了!就在前幾天六合莊的那場大火裏!”瘦瘦的老頭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可偏偏聲音大得整個仙居茶樓一樓的人都能聽到。
茶樓靜了一瞬,在場的茶客紛紛用眼神交換著彼此的驚訝,茶樓裏一時間竟是一片意味難辨的眼風。
瘦老頭對麵的八字胡男人裝模作樣地撚了撚微微上翹的胡子,壓低聲音道:“這種事可不能胡說!”語氣裏抑製不住進一步問詢的渴望。
瘦老頭很滿意眾人的反應,慢慢呷了一口茶方才道:“前幾日太守壽宴上竟有刺客混入,當時場麵可是千鈞一發!太守傷得不輕,差一點兒太守就沒命了!”
“這這這……刺客要殺的是太守?”
“可不是嗎,看見這一幕的人可多著呢!後來刺客沒得手,索性就一把火燒了六合莊,可憐那太子殿下竟在裏麵迷了路,葬身火海了!”
話音落,茶樓響起了些裏窸窸窣窣的交談聲。茶客們麵色嚴肅卻難掩興致地紛紛交談著這樁辛秘的感想。
八字胡低沉的聲音在其中顯得格外清晰:“你這是哪聽來的消息?可別說讓人給騙了。”
瘦老頭不屑地哼了一聲,“甘公子也知道這事,不信你問他去?”
八字胡沉默了。西府鎮上有兩個臭名昭著的紈絝子弟,太守之子王琦,還有甘州子。王琦奢侈放蕩,揮金如土,卻從不把人放在眼裏,可甘州子雖是其好友,卻把什麼人什麼事都放在眼裏,雖說過得同樣是紙醉金迷的生活,可西府鎮上世家大族大大小小的事都能窺探一二。若是甘州子都這麼說,那想必是八九不離十了。
此刻,與瘦老頭和八字胡隔了十步遠的雅間裏,一簾翡翠珠簾後麵,身著赤金色羅綺的男子悶聲笑了,對他對麵另一個男子道:“甘州子,說起這民間小道消息江湖傳聞,你可是這其中的權威啊。”
甘州子半倚著太師椅,臉上顯出幾分得意之色。
“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那日發生的事?難道你也在場?不可能啊,我那老爹連我都不讓進壽宴。”王琦疑惑道。
“我就說你被仇家劫持,再不找太守贖人就小命難保了。”
王琦一愣,複又笑著搖搖頭:“就知道你小子鬼點子多,下次也帶上我。”
甘州子但笑不語,王琦這蠢貨竟這連他隨口編的謊話也相信。以他的功夫,不動聲色地放倒幾個侍衛,偷偷潛入六合莊又有什麼難的?
“你不知道,剛聽說太子死在六合莊的時候我小命都快嚇沒了!”王琦歎道,“你說說這太子是什麼人?要是皇上怪罪下來,我們一家不得滿門抄斬啊!”
甘州子眼神悠悠落在窗外的一抹妃色身影上,開口道:“又不是太守找人刺殺太子,太子之死隻是個意外罷了,與王家何幹?”
“對啊!”王琦一巴掌拍在花梨木桌上,“況且我老爹也被刺客傷得不輕,皇上才看在德妃娘娘的薄麵上免了重罰,隻罰了五年俸祿,撤去了調任洛川擢太常卿的皇令。他娘的,老子還想去洛川玩玩呢,現在都沒戲了。”
甘州子嗤笑一聲,傷得不輕?那日顧千影壓根兒就沒傷到太守,王太守這苦肉計做得夠狠,夠真。“我今日約了佳人,便不與你這潑皮耽擱了。改日再會。”甘州子說完便起身離開了茶樓。
“重色輕友的混蛋!今日約我出來的可是你!”王琦朝著他的背影憤憤喊道。
“多謝誇獎了!”甘州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甘州子出了茶樓,順著巷子七拐八繞,漸漸遠離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內城,走到外城民居裏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裏。甘州子猛地停住腳步,嬉皮笑臉道:“甘州子恭迎緋禾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