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霸王之形(1 / 3)

2010年,夏日,八閩之南,海峽之西。

傍晚的雷陣雨把天空洗涮幹淨,把暑熱驅散殆盡。

天空漸漸變暗,圓月緩緩升空,在星辰間,在青雲間,自在遊行。

星空有萬般美妙,人間亦有怡人之物,涼爽的帶著泥土氣息的雨後清風在月光中亂竄,拂得人精神為之抖擻。

趙家村。

許多莊稼戶們勞累了一天後,吃下晚飯,來不及欣賞月色,就伴著田間樹頭蟬蛙的歡鳴聲,摟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甜美地進入了夢鄉。

而村北,栽著幾顆荔枝樹的紅土丘陵下的一戶夯土建成的普通農院裏,那位被村裏人視為道長仙翁的老師父,此刻正在老式鎢絲球泡的燈光下,一如既往地訓導著自己的小徒弟。

老師父無疑是全村人的驕傲,周遭縣城甚至省市裏的大肚翩翩的富人們經常專程驅車前來卜卦問吉凶,村裏的泥濘土路,在無數豪車輪子的蹂躪下,最終換成了水泥道路,當然,費用都是那些大肚子們爭先恐後地捐出來的。

老師父是十年前提著算命幡走進的趙家村,此後便在村北紮了根落了戶。日子久了,村裏人都知道他也姓趙,加上他在當年那場衝毀無數莊稼房屋的洪水中,奮不顧身地救起村裏那可憐的六歲的孤兒,這等英勇義事讓村裏人消除了對他這個外鄉人的冷淡。

此後,村裏人就經常操著濃濃鼻音的國語跟老師父問命卜卦的,精準的測算讓村裏人更加地喜愛和尊重這位老先生,乃至他提出要收養那個落水孤兒時,村長立馬幫他辦好了一切手續。

落水孤兒趙璋是幸福的,雖然六歲那年沒了爹媽,但有這樣一位慈祥的神機妙算的師父疼愛,倒教村裏好些人羨慕。

自從跟了師父過活,小趙璋也開始穿起青布道服,束起發髻,每日辰寅交替時分起床,頌讀古籍,練習劍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不間斷,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年。

今天傍晚雖然雷陣雨來襲,但吃過晚飯後,師父還是命令他和往常一樣溫書習武。

此時,趙璋的授業恩師——國字臉布滿皺紋的師父正眯著眼躺在竹製搖椅上晃動著,並時不時酌一下左手中的茶壺;搖椅右邊的舊式小茶幾上放著一根細長的苦竹枝,他不時拿起晃動一下:“要討打嗎?專心些,晚飯才吃下不久,那紅薯粥可是白喝的?再偷懶,可別怪師父手下無情!”

“是!”聽到訓斥,趙璋趕忙回了一句,緊接著更加用心地舞動手中那把粗鐵做成的“巨劍”,飯後的濃濃睡意頓時消散無蹤。

順刺、逆擊、橫削、倒劈,趙璋一招一式都下足了功夫,那把四十多斤重的“巨劍”在他手上輕而易舉地揮舞著,這等閑逸招式沒個長年苦練定是施展不出來的。

十年來,每當趙璋練劍稍有懈怠,平時慈祥的師父總是換了個人似的,揮舞著手中的竹枝狠命地抽打他——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這是師父經常訓導他的。

伴著師父不時的竹枝訓導,趙璋從一個流著清涕的懵懂孤兒變成了知書明禮的英俊小夥。

“殺一個而三軍震者?”搖椅上的老人家訓問了一聲,手中的竹枝隨即揮舞起來——隻要趙璋一答錯,下場就是一頓狠打。

“殺之!”趙璋慌張地回了一句,手中劍更是不敢懈怠,細小的竹枝對他來說就是惡夢…

“賞一人而萬人悅者?”

“賞之!”

“嗯,國多財則遠者來?”

“地辟舉****留處!”

“倉廩實則知禮節?”

“衣食足則知榮辱!”

“政之所興?”

“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

“嗯,很好!璋兒你記住:欲為天下者,必重其國;欲為其國者,必重其民;欲為其民者,必重盡其民力!為師希望你能融會貫通,真正理解其中含意。為君之道在於民,民仍萬世之根基!你不可懈怠,再多練會兒,好好體會下!”老人家隨意訓問了趙璋幾句,見他答複還算流利,欣慰地捋捋了白須,放下竹枝,酌了幾口手中茗茶便不再說道。

“愛之,利之,益之,安之,四者道之出!”趙璋接著剛才的訓問一邊舞著手中巨劍,一邊溫習著。

“霸王之形,德義勝之,智謀勝之,兵戰勝之,地形勝之,動作勝之,故王之!”

趙璋嘴上念道完,手中“巨劍”猛地便要向前一刺,隻是刹那間,布滿星辰的夜幕被一道詭異的血紅閃電劃破了,隨即傳來的驚天巨響似乎震醒了半夢中的老人家,他手中的茶壺應聲落地:“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老師父呢喃著起了身,神情萬般激動,可嘴角卻是微微上揚——古怪。

“師父!?”趙璋望著失態的師父趕忙放下刀劍關切地問道了一聲,他老人家十年來可沒有這般驚慌過啊!

隻是一道稍顯血紅的霹靂罷了……

“嗬嗬,傻孩子,隨為師進屋吧!”老師父和藹地說道完,轉身便進了屋。

趙璋隨即收起“巨劍”,低頭望了眼在鵝卵石地麵上蔓延著的茶水,他愣了一下——師父怎麼如此慈祥,剛才自己明明有幾處劍式舞的不對,難道是先禮後兵?

趙璋忐忑不安地走進了土屋:“師父。”

隻是土屋內的情形,一切都出乎趙璋的意料——師父竟擺好了桌椅,一壺新茶也衝泡完畢。

師父這唱的是哪初大戲啊,趙璋不敢暗自猜測,刀劍朝門外隨便一扔,趕忙在師父麵前跪了下去。

“師父,俺有罪,俺再也不去偷看村西趙寡婦洗澡了;俺有罪,俺不該和村裏的小芳偷偷地去看愛qing動作片;俺有罪,俺再也不敢私藏花草公子、豹虎龍了,那幾十本全壓在我床下的衣箱裏,一會就送給您老人家參詳!”

趙璋這回是下“血本”了,隻因為師父的舉動太過異常了,更因為茶杯旁那份清華大學曆史係的錄取通知書。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學會舍得啊,到了象牙塔裏,有的是美眉…嘿嘿!

“混小子,來,坐下!”

老師父慈祥道完,袍袖一擺,趙璋整個人便立了起來。

“還不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