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
早餐不算豐盛,倒是塞外特有的羊奶喝著別有幾分情趣,葉長流本是心滿意足,可當某人遞來賬簿時眼角仍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這無賴不論什麼時候都不忘占人便宜啊。
謝留宵穿了一套窄袖短羊皮衣,係上腰帶,邊哼著歌邊給馬做整理。
葉長流半倚在門邊,遙望方圓數十裏綠草茵茵,不覺皺起了眉頭——別說帳篷了,連一個牧民半隻羊都沒能看見,怪不得這視野開闊過了頭,“謝留宵,這兒就這一頂帳篷,你是獨居動物麼?”
謝留宵道:“因為這兒的人都很熱心。”
葉長流疑惑的望著他,“有什麼必然聯係?”
“所以,他們,尤其是小姑娘看到受傷的你,一定願意無償幫助你直到你腳傷痊愈,”謝留宵略一沉吟,“這樣,我就沒法賺你便宜了啊。”
“……”葉長流忍住揍人的衝動,“你救了我之後,還單獨跑到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搭個帳篷?”
謝留宵眯眼笑,“我聰明吧。”
聰你哥的明!
“你就呆在這兒吧,帳內還剩吃的,晚上我會回來。”謝留宵騎上馬背,朝葉長流揮揮手,“那麼……”
葉長流打斷說:“你我共乘一騎,帶我出去轉轉吧。”
謝留宵挑挑眉。
“若你是不答應,我便不還你錢。”
謝留宵臉色微變,“你可是簽了賬的,白紙黑字……”
“可惜謝公子不知何謂人心險惡啊,你怎知我一定叫葉長流呢?說不定我叫張長流李長流什麼的……”葉長流笑意吟吟,“再說,我會很多,尤其是我的名字,隸書、狂草……你奈我何?”
謝留宵指尖亂顫,直嚷:“你、你這個卑鄙小人……”
葉長流很開心地點頭:“好說好說,彼此彼此。”
最終,信奉財神的謝留宵還是把人給捎上了。葉長流腿腳不便,在馬上不好控製身體平衡,索性緊緊揪住謝留宵腰側的衣服,一副“你若騎得太快頂多拉你下馬”的架勢,謝留宵思慮再三,還是放棄了甩開錢罐子這個念頭。
高遠的天穹下,這匹赤馬如離弦之箭從山下一路狂奔,翻飛的四蹄掀起紛揚的煙塵,襯著馬上青年英姿颯爽,風采翩翩。草原上不時閃過帳篷,有牧民擠奶放牧,他們會脫下氈帽朝這兒打招呼,這種時候,謝留宵總是揮舞馬鞭,興奮地大聲吆喝。
葉長流嘴裏叼著草枝,望著前方山脈延綿,道:“那是蒼狼山吧。”
謝留宵點頭道:“山地的南邊是赤爾烏族的地界,這兒而主要是由哈克族統領。”
葉長流吐出嘴裏的草枝,望著前方漸漸出現的羊群,淡淡道:“我聽說南部這兒原有許多部族,自從極地遷來胡人,烏族就趁機招攬壯大勢力,吞並各個部族,哈克族亦是被步步緊逼到蒼狼山下的吧。”
謝留宵唔了一聲,“弱肉強食,無可厚非。”
“可是,烏族若要保持他們草原霸主的地位,就必要先統一南方,又怎會放任哈克族守著大片的草地安然度日呢?”葉長流道:“據聞三年前這兒有一場大戰,烏族蓄謀已久的突擊,竟反讓哈克族打個大敗,消耗了不少青壯力量,這才有了如今的太平日子。”
“喔,”謝留宵晃了晃脖子,“有這麼回事。”
“實力很懸殊啊,你可知哈克族為何能夠取勝?”
“我說,”謝留宵轉頭瞪了他一眼,“你問這麼多幹什麼?莫非你是烏族派來的細作?”
葉長流哎呀一聲,拱手笑道:“謝公子真是目光如炬,在下佩服佩服。”
謝留宵不理他,繼續策馬揚鞭,朝山上奔去。
風聲呼呼,從他們耳邊刮過,兩人迎風向前,發絲飛揚,隻覺暢快淋漓,不過多時,便見到一個曠闊的牧場橫亙在草原之上。
葉長流神情微微一振。
這座牧場大抵分為內外兩部,內圍是牧場,羊群湧湧,馬頭攢動,隻用簡單的木柵欄圍成,麵積之大足有方圓十裏;外圍則有高牆所擋,北邊是連綿不絕的山脈,加上南麵朝陽向河,是天然的屏障,絕佳的牧場勝地。
葉長流知道,草原是馬背上的天下,對草原人來說,大浪淘沙,唯有勇氣和武力才能培育出真正的勇士;同樣的,不論是草地、食物亦或是女人,都可以靠武力擄獲,所以通常,牧場都是由部族族長所持,而中原的大多商團之所以不敢在草原自設牧場,因為他們承擔不起隨時被搶奪的風險。
隻是,當他們的馬暢通無阻的奔入牧場,當牧場內的人都恭敬的朝謝留宵頷胸行禮,葉長流不禁嘴角一抽:“喂,這牧場該不會是你的吧?”
謝留宵不以為然地道:“是又如何?”
“你、你……”葉長流睜大了眼,直嚷道:“你既有這麼大的牧場,又何必斤斤計較那點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