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君素一聽就皺起了眉,開口竟有幾分焦急:“那你——他——”
芙雅輕笑一聲,道:“我自然是拒絕了,寧郡王難道看不出來嗎?”
赫連君素局促地笑了笑,神情悶悶的。
“信郡王出身高貴,又胸懷大誌,也隻有程郡主才是信郡王妃的最佳人選,似芙雅這般以色事人,信郡王以庶妃之禮相邀,已是受寵若驚了!”孫芙雅低低地笑著,婉轉之間無意地流露著若有似無的失落,暈成一圈昏黃的光輝,襯著天人的容顏,竟烘出一種暖暖的蕭索,令人心憐不已。
這不,赫連君素已氣紅了蒼白的雙頰,素來溫和的雙眸因怒火中燒而顯得熠熠生輝,一掌拍在欄杆上,怒道:“三皇兄實在欺人太甚!”
孫芙雅吃了一驚,本來隻是小小的挑撥,赫連君素的反應實在有點在她意料之外了,隻好訥訥地笑道:“其實、其實也沒那麼嚴重的——”還想稍微推翻一下自己剛才的說法,卻被赫連君素一記心痛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芙雅,你還要為他辯護嗎?他竟敢以庶妃之位來侮辱你,他究竟當你是什麼了!”赫連君素憤恨不已。
芙雅笑得相當尷尬地看著他,輕聲道:“芙雅謝寧郡王厚愛,隻是芙雅區區後宮女官,庶妃之位也算得上高攀了!”這是實話,若放在別人身上,赫連君素也不會如此反對,可是——
“芙雅,你是不同的!”他看著她,眸中有著說不出也說不盡的急切,“我總覺得,這座千蓮宮,該是為你而建的!”他說得輕聲,卻無比堅定,仿佛真的已經在那一瞬間決定了什麼。
芙雅輕笑一聲,低低地說:“郡王爺失言了!”
赫連君素怔了一怔,神色柔了下來,微微一笑,道:“不說這個了,千蓮宴又快到了,不知今年芙雅可有什麼驚喜?”兩年前的千蓮宴,那一舞催開了閉月蓮最華美的季節,也令他從此無法自拔。
芙雅神秘地笑了笑,說:“是有一個驚喜!”見他兩眼頓時閃閃發光,稚氣非常,不禁覺得好笑,但關子還是要繼續賣著的,“今年的千蓮宴,可是有不同尋常的人出現哦!”
赫連君素見她頗有些洋洋得意的神情,卻是從未見過的天真可愛,不禁微笑著期待起來。
送走了赫連君素,一轉身,突然有一種閃電般的印象自腦中劃過,心裏隱隱地感覺到什麼,頓時有些惴惴不安,朝四周張望了兩下,天色已經昏黃起來,千蓮宮裏竟顯得格外冷清,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個人影,芙雅按下心上的不安,放緩了腳步走入芙影榭。
芙影榭是依水而建的,有著江南水畔建築的精致優雅,一半水上,一半陸上,四周有圍廊相護,而芙雅的居室在芙影榭的正中。
仿佛受了什麼蠱惑,又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潛在的聲聲召喚,她一步步地朝著芙影榭最中央的圓形起居室走去,推門,入內,關上門。
這一刻,像是已經等待了千年之久,又像是昨日夢中才出現的情景,而夢醒時不慎被遺忘在內心最深處的某個脆弱的角落。
他就那麼站著,那樣突然卻又在意料之中地站著,銀色長發,雪色長衣,流水般柔到極至的輪廓,略顯妖媚的銀灰眸中泛出月色般溫柔醉人的光華,那容顏是俊雅無儔,那氣質是春雪欲融,那神情,是上窮碧落,下至黃泉也舍棄不了的溫柔眷戀。
“雪。。。雪卿?”她輕輕地喚著,帶些不安與不確定地喚著,不算空曠的一間屋子卻因這一聲輕喚微微一顫。
無聲地,那雪一樣的人,在她麵前,跪了下來,仿佛承載不了再多的情緒,隻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此刻,再見到她的心情。
芙雅僵在原處,這樣的人,這樣地跪在她麵前,這樣的情形,仿佛是天經地義,又仿佛是離經叛道,卻意外地喚起心底的軟弱,軟弱得隻想哭泣。
“雪卿,參見公主!”他輕輕地說著重如千鈞的話,原本低著的臉卻瞬間抬起,銀眸直直地對上她,眸中的情緒,是心疼,是自責,更多的是喜極欲泣!
芙雅腳步踉蹌地走到他麵前,蹲下身子,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去觸碰他的臉,口中隻是無意識地念著他的名字:“雪卿,雪卿,雪卿。。。”
銀灰色的眸子慢慢地浮起了哀傷,伸手撫過她臉上的淚水,依舊用輕得不敢放一點點力道的聲音說道:“雪卿無能,令公主受苦了!”
她突然止住了口中的念叨,怔怔地、仔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哭倒在他懷中,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將累積了千年的委屈傾倒在他溫柔的懷中。
雪卿撫過她綢緞般的青絲,眸光飄過窗外的月兒,天玄,應該也在這座宮殿中吧,而他的懷裏,應該是赫連閉月吧!
低頭看著懷中哭得孩子氣的孫芙雅,眸中滿溢著溫柔的悲傷,我不會認錯你的,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