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陵王府,書房。
“父王喚藕兒過來有什麼事啊?”藕裳低著頭輕聲問道。
競陵王見她這模樣,不禁又是惱恨又是心疼,好端端的一個女兒,怎麼出了一趟門就變成這樣了,這叫他以何麵目去見她九泉之下的母親,想到這裏,他情不自禁地向牆上掛著的正對著書案的畫像望去。
畫上的女子一襲白衫,纖塵不染,懷裏抱著一副古琴,姿態清傲,有淩雲之氣,而眉目天然,不假一絲矯情,倒是同麵前的女兒如出一轍。
“今日早朝後,兵部尚書馮少民向為父替其子馮正直求親,言道你離府時曾與馮家公子有過接觸!”競陵王緩緩地說著。
藕裳抬頭,驚訝而迷惑,想了許久,也記不起何時何地與哪個姓馮的公子有過接觸了,隻是下意識地搖著頭。
競陵王不禁歎道:“他既然知道你私自離府的事,想必是真的接觸過了,這事要是鬧大了確實不好對付,為父想著,不如早些奏請聖旨,將你和鬆窗的婚事辦了吧!”
鬆窗和藕裳頓時一起抬頭起來,驚訝地看著競陵王,鬆窗看了看藕裳,又看了看競陵王,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出聲。
“為什麼?”藕裳蒼白著臉不解地看著一臉嚴肅的競陵王。
競陵王複雜的眸光掠過鬆窗和藕裳,重新回到畫上,緩緩地說:“沒有為什麼!”
藕裳隨著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畫上的白衫女子,顫抖著聲音說道:“娘若在世,一定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競陵王仿佛被她這句話刺了一下,反射性地轉頭,緊緊地盯著她,幾乎盯得她喘不過氣來。
許久,他才冷冷地開口:“你娘若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
藕裳臉色又白上了幾分,再開口時,語氣竟也是冰冷的:“那你有沒有問過大哥和我的意願,有沒有問過我們是否願意,尤其是大哥,你有沒有問過他是不是還像當初一樣願意娶我!”
“藕兒!”鬆窗頓時變了臉色。
競陵王也大吃一驚地看著鬆窗,不是沒有察覺,這次回來,改變的不僅是藕裳,鬆窗也不再是從前的鬆窗了,比從前更沉默了,但沉默時目光卻不再落在藕裳身上。
隻是,那個後知後覺的藕裳消失得比誰都更徹底!
藕裳一臉的蒼白突然化作黯淡的悲傷,曾經如無憂仙子般的小郡主用他們從來未曾想過的悲哀的聲音對競陵王說:“父王,藕兒已經失去了竹士哥哥,失去了阿黎,藕兒不能再做那個乖巧聽話的藕兒了,父王!”
競陵王怔怔地望著女兒同愛妻一樣純淨無垢的眼眸中溢滿了無盡的悲傷與哀痛,仿佛從前十五年來被他小心翼翼排除在外的傷害就在那一個月中變本加厲地降臨在她小小的身軀上,難道過去十幾年的保護竟然都是枉費,竟然都是錯誤嗎?
音兒,你告訴我,是我錯了嗎?
祁陽城東,芙蓉客棧門口,站著的是鬆窗和藕裳。
前台掌櫃迎出了簡裝束發的易子晴,見是他們兩個,挑了挑眉,對著藕裳說道:“隱不在,有事改天再來吧!”
藕裳“哦”了一聲,臉色越發黯淡下來,鬆窗心疼地扶著她的肩膀,柔聲勸道:“藕兒,回去吧,王爺要是知道你這樣私自出來,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藕裳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鬆窗回頭,易子晴又是一個挑眉,輕哼一聲,轉身進去了。
才走出沒多遠,一個身影閃到了二人麵前擋住去路。
鬆窗忙將藕裳護在身後,嚴陣以待。身後的藕裳卻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道:“大哥,我認得他,他是樓公子的書童!”那個眉清目秀的書童,記得當初同阿黎互相之間還頗有好感的。
想到吉黎,藕裳的神色又黯了幾分。
那書童端端正正地向二人行了個禮,道:“我家公子有請二位一敘!”
隨著書童走入一間酒樓的雅間,藕裳不禁打了個冷戰,眸上泛起水霧。
樓正人起身向二人行了個禮,微微笑道:“樓某想與郡主單獨聊兩句,不知可否?”
未等藕裳開口,鬆窗便立即出聲否決了:“不行!”
話一出口,才發現不止他一個聲音。
樓正人無奈地看向身邊一臉固執的褐衣女子,好聲勸道:“銅劍,就一會兒!”
被喚作銅劍的褐衣女子仍是柳眉倒豎,決不退讓的模樣:“就一會兒?上次不也就一會兒,結果呢?”
樓正人歎了一聲,妥協道:“那好,那好,那我們換到外麵一個靠窗的位置,你們稍微站遠一些,我真的有些事要與郡主單獨商議!”
銅劍“哼”了一聲,不再反駁,鬆窗也點了點頭。
坐定後,樓正人看了看幾步之外滿身警備的護衛,輕歎一聲,回過頭來,卻見藕裳緊閉雙唇,眸光慘淡,臉色也是微微透著蒼白,與初見時那嬌羞可人的模樣恍如天壤,任誰見了,也會忍不住浮起憐香惜玉之心。
樓正人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好直接切入正題:“昨日,三皇子奏請皇上賜婚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