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之喜剛過,赫連皇宮便迎來了皇長子、安西郡王與西羅族雪淩聖女的大婚,祁陽城足足熱鬧了一個月,總算衝淡了先惠妃饒氏與武定侯歐陽玨澤暴卒所帶來的壓抑與悲傷。
新婚次日,安西郡王赫連君華攜雪淩聖女於靜姝院拜見景帝與安西郡王生母淑妃時,提出分封西羅之請,隨鎮西將軍顏虹一同西去,代赫連朝西治西羅族,與帝分憂。
帝喜,讚其忠孝,遂允之。
“皇兄,你真的打算從此駐守西疆,不再回朝了嗎?”問話的是年僅十五的四皇子赫連君素,說話的時候微微蹙著眉,蒼白尖削的臉,漆黑如墨的眸,淡淡粉紅的唇,頗有幾分柔弱風流之態。
赫連君素比赫連閉月晚四個月出生,自小身體瘦弱,又掩在閉月光輝之下,是景帝四個兒子之後最不起眼的一個,直到近幾年,在朝臣中漸漸有了孝悌仁厚的名聲,景帝也開始對他多了幾分垂詢。
赫連君華瞥了他一眼,輕歎一聲,仿佛在一夕之間,一腔熱情都澆熄了,那些不顧一切的衝動再也找不回來了,於是他回到他的乾倫殿,呆呆地望著空蕩蕩的大殿,不知今夕何夕地望著,誰也不見,她也不例外,望著,等著,一直等待大婚那天,等到君素無意提起父皇有意在西羅族設置地方長官,才心中一動,求下了西去之職,借此離開這裏,離開她。
又歎一聲,道:“我意已決,以後,母妃就靠你照顧了,反正——”他苦笑一聲,“反正這麼多年,我隻惹是生非,令她操心。”
“皇兄!”赫連君素輕喚了一聲,神情不忍。
“舅舅向來有扶持你我與太子抗衡之意,我從來無意於此,你的性子也不適合這樣的紛爭,隻是我這一走,舅舅必會盯上你,你能躲則躲,躲不過就投入太子或——”說到此處,赫連君華臉色不禁一沉,歎息著繼續說道,“或君卓門下,君卓也是才能卓絕之人,如此之人生在皇家,又非皇嗣,一些亂事總是免不了的,你或學我自求外放,或擇一投效,總之,好自為之即可,實在不行,就求助皇叔,他總會幫你的!”說著,忍不住自嘲一笑,道,“我的話,你就隨便聽聽吧,我也不是什麼有本事的人,給不出什麼好的建議!”
赫連君素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情緒,低頭黯然道:“皇兄之言,君素必銘記在心!皇兄此去,萬事保重,別忘了回來看看母妃和君素才是!”
赫連君華點了點頭,神色疲憊。
“皇兄不去向芊兒道別嗎?”赫連君素似乎猶豫了許久,才出聲問道。
芊兒!
赫連君華痛苦地閉上眼,強忍著心底刀絞般的疼痛,這些天,每每想到這個名字,都有一種銘心刻骨的恐懼,泛濫著的酸澀與痛楚總讓他以為自己在流淚,多少回撫過臉頰,拭過眼角,卻隻有幹涸一片。
許久,他聽到自己艱澀地擠出兩個字:“不必!”
赫連君素看了看仍舊緊閉雙眼的赫連君華,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嘲諷,轉瞬即逝,輕歎一聲,道:“也罷,皇兄不日便要啟程了,還是多作休息,陪陪母妃和皇嫂才是,君素先行退下了,皇兄你——”他聲音一頓,搜尋著最適合的話語,卻見赫連君華疲憊地揮了揮手,也便收了聲音,起身離開。
跨出殿門時,不經意地回眸一眼,赫連君華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眼,俊朗的臉上一掃光彩,隻餘滿麵疲憊,滿身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