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向西南來回隻能走10步的小屋,灰暗的連陽光射進窗口都是奢侈,屋裏擺著一張二步寬的床榻,一個不及膝的茶幾,一幅座墊,和床邊小桌上的一樽端坐在蓮花座上左手持珠的觀音大士。
我已經生活在這裏16年了,16年的暗無天日,
從剛開始的暴躁不安,到後來如死水般的沉寂,
漸漸的,喜歡上了這寂寞滲入骨髓的恣意
輕輕的撫上如玉般的肌膚,望著鏡中的少女,眉間的紅痔襯著月色的皮膚越發顯得嬌豔。由於長年累月的不見天日,肌膚呈現出一種近似玉的顏色。無瑕、冰冷、溫潤。
自我懂事起,就整日臥坐在榻椅上,我不知道我從哪來,更不知道世上怎麼有個“我”的存在。
每天聽著著從寺廟裏傳來的渾厚,悠長的鍾聲,和僧人們昏沉沉的念經聲,伴隨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百無聊賴的春夏秋冬。
中午時分,啞婆婆又來送飯,看著桌上清淡的齋飯我鬱悶到了極點,便趴在桌上念叨著,這清淡的飯菜如何作餌引來螞蟻,況且溫度又逐漸下降。螞蟻兄弟啊,你可知道沒你的日子有多無聊,在心時衰歎的同時,又起身搜尋這空蕩安靜房子裏的每個角落,卻連一隻螞蟻都找不到,聽著梧桐樹葉落下的聲音,便感知深秋季節的到來。知這時的螞蟻多半是不會出來了,便又趴在書桌上,一手支起臂肘托腮,細細的翻起《□□學》來。
在這一天天飄無的日子裏,我唯一的樂趣就是翻看隱屋裏的文簡,起初我看不懂,後來聽著窗外僧人的經書傳頌聲,便照著看完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金剛經》《楞迦經》,勉強的認識了幾個字,便開始翻閱其它的古文,剛開始看《鬼穀子》困難之極,但後來再看《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時也就覺得異常輕鬆。
沒有筆墨,以至於我無法練就那古簡上飄逸的,而多年的孤獨一人使得我的舌頭,變得異常遲頓。但對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之類的經文還尚可通順念出。這語言上的不通使我整日耿耿於懷,怕我這一健全少女變成啞婆婆,就著實不太好。
在這裏我唯一可以見到的就是平日裏給我送飯的啞婆婆和每年秋季都會來給我剃度的無言師太,
其時我痛恨剃度,每當看到我長達腰際的青絲隨著剃刀的落下,而飄落在地時,總對那發明剃刀的人格外埋怨,而每次剃度後的晚上,總是會做著青絲依舊的夢。夢境中,我的長發依舊,而且比沒有剃度前的更長。但夢醒後,摸著滿頭短發,又悵然,唏噓不已。
今年的我想留下長發,心裏暗暗的下著決心。
忽爾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那梨木製的,泛著黃光的破舊古門,吱呀的一聲緩緩打開,久違的陽光射進小小的暗室。頓時屋內一片清明。
今年的無言師太似乎來的格外晚。長年清苦的生活,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相反的,刻畫了她嘴角的無情,泯著日漸削薄的嘴唇,給人以冷酷之感。
“你以後就叫一元(依緣)吧,如今你已經16歲了,明日方可和眾弟子們一起去化緣。”
這是認識她以來,最多的一次談話,在聽到她的話語時,我竟怔了一下,我原以為我要一輩子呆在這個黑暗的小屋,現在她的意思是,可以離開,可以離開這間屋子去外麵的世界。此時沒有語言可以表達我的心情,我有些興奮,又有些不舍,興奮我終於可以離開這間沉悶的屋子,可以看看那整日啼叫的大雁,可以感受雨點落在身上的唯美,也可以沐浴在那明媚的陽光下了。但又想到離開這裏,離開我生活16年,對每個螞蟻洞都熟悉的小屋,又有事不舍。對未來世界的好奇遠遠超過我對這間小屋的感情。想到明天的出行,平日沉靜的我竟如此期待。
許久,師太不見我的回應,瞥了我一眼之後,就瀟然離去。
次日清晨,一位身著樸素的道袍,大約20來歲的尼姑帶領我到佛堂前,在看到我平靜且稍有歡喜的麵容上時,便頗有諷刺意味的看著我。卻在看到我滿頭的青絲和眉間的紅痔時則一臉愕然。
來到佛堂,看到無言師太跪拜在佛堂前,雙手合十,聽到我來後,便輕聲換我“一元,今天叫你來,是將你的身世告知於你”,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已習慣了我的沉默又接著到,“你是一位女宮裏的老嫗十四年前托付於老衲,我不知道她的任何情況,隻知她讓我們將你禁閉起來,望遠離塵世,日後能平凡的度過一生,但如今,她已兩年沒來,而我的寺廟已無能力養多餘的人,我讓清遠帶你去化緣幾日,幾日後你是去是留自己考量。(由於天災,國家收成不好,大多數窮人家的孩子都選擇出家,隻求溫飽。而無言師太的尼姑庵,離市井比較偏遠,來回的香主少,早就難已維持下去)
聽到她的話語後,我急切的想知道更多關於我的親生父母的事情,卻在她的一聲“不知”後無比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