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炎國境內開始,北狄大軍的攻勢就受到了重重阻礙,其中自然有炎國民眾和世家豪族的抵抗,不過,在潞景傷的檄文傳遍全國之後,這一情勢就稍稍有了轉化的傾向。占一處城池換一批官僚,再由當地的名士補上缺口,這都是潞景傷早就準備好的。多年的處心積慮終於換來了豐碩的成果,他要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妻子,還有整個炎國。隻有從炎侯陽烈手中奪走一切,才能抵消他當日的奪妻之恨。
不出潞景傷的意料,在大軍順利攻占了小半個炎國之後,北狄大軍遇上了傾巢出動的炎國三十萬大軍。雖說是在本國境內作戰,但領兵的炎國主將根本不曾考慮百姓的死傷,引兵踐踏麥田無惡不作,一時間,原本還翹首企盼本國軍隊救援的民眾陷入了絕望之中。
能夠成為北狄威名赫赫的天狼王,潞景傷靠的不僅僅是絕世武力,還有的就是收買人心的功夫。他抓緊時機派人愛撫百姓,甚至還下令北狄大軍不得擾民,不過,暗地裏他卻對各部族首領許諾,待到得勝之後,炎國軍隊的輜重將全數分發給所有人,花言巧語之下,大軍的軍心鼎盛到了極點。
大戰在炎國一望無際的虎川平原上爆發,炎國大軍三十萬,而北狄騎兵隻有十萬,兵力對比不問自知,但誰都知道,馬背上的狄人都是驍勇善戰之輩,因此炎國主將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交戰伊始,炎軍主將設下了重重拒馬陣,並以數萬步卒結成大陣,想要借機阻攔北狄騎兵鋒銳,卻在那一輪猶如狂風一般的攻勢下敗退。潞景傷親率萬餘精騎奮起直追,最後一箭射落帥旗,使得炎軍士氣大落。在接下來的兩場小交鋒中,炎軍也失去了雄師風采,一而再再而三的退卻,直到他們的包圍陣完全結成。
潞景傷早已清楚前方是敵人設下的重重包圍,但是,他更看清楚了以騎兵的機動力各個擊破的可能性。在側翼布置了一支騎兵應戰炎國鐵騎之後,他再次站在了己方陣前,冷笑著揚起了手中鋒利的馬刀。
“殺!”他猛地暴喝了一聲,雙腿一夾身下戰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擊了出去,身後的一眾親衛連忙緊緊跟隨,那一支聞名天下的北狄精騎終於動了。盡管隻有三萬餘人,但這支騎兵卻猶如尖刀一般刺向了敵軍心髒,殊為詭異得是,炎軍早已布置好的陷阱拒馬竟沒有起到半分作用,這讓率軍應戰的炎軍主將完全喪失了冷靜。
坐衝右突的北狄鐵騎將炎軍的整齊隊列衝擊得七零八落,而處在核心位置上的禦景傷早已全身浴血,卻仍然不知疲倦地衝殺著,鋒利的馬刀已經換了第三把,可他腰上的佩劍卻始終未曾動用。終於,當北狄策應的騎兵攻破炎軍側翼僅有的一支騎兵之後,大勢落定,炎軍再難挽回敗局。
是役,步騎的巨大分別彌補了人數上的劣勢,再加上炎軍不得民心,因此虎川會戰中,與其說是北狄騎兵過於驍勇,還不如說是炎軍主將過分愚蠢,不僅在工兵營中被敵人混入了奸細,而且在交戰中無法協調各部運作。戰陣的各方沒有完美的聯係,這才是北狄大軍得勝的主要原因。
炎軍戰敗的消息傳入緋都之後,炎侯勃然大怒,下旨處死敗將六人,舉國皆驚。在百姓怨聲載道的流言傳到了慈海耳中之後,這位在佛宗經義中浸淫了多年的曾經名將終於萌生了去意,並在一個月夜飄然而去,炎侯陽烈封閉緋都七門欲圖追查,最終卻徒然無功。不僅如此,原本已經有意放下芥蒂的旭陽門主陽千雋也突然沒了音信,緋都之中所有旭陽門弟子也在一夕之間隱匿無蹤,陽烈盡管跳腳不已,卻不得不接受這個難言的苦果。
旭陽門主陽千雋本身就是一個極為識時務的人,當初支持陽無忌,固然是因為其母的緣故,但也是看準了陽烈膝下無子嗣。如今北狄攻勢日盛,而炎侯又在關鍵時刻失卻了那位昔日軍神慈海的支持,敗亡的後果似乎不可避免,既然如此,他就毫無道理將本門基業葬送在其中。他自然不會相信潞景傷自稱陽氏嫡係的鬼話,然而,對於這位手腕高明的北狄天狼王,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好奇。畢竟,狄人善戰是事實,但說起玩弄手段權術來,這些人卻是遠遠不及的。
在派出了數批密使之後,陽千雋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潞景傷。甫一見麵,他就感到了一股難言的熟悉,再看看對方那不若草原漢子的白皙膚色,他終於隱約覺察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彼此寒暄幾句之後,他忍不住問道:“潞侯,您的檄文上所說十有八九屬實,這一點我並不否認。不過,潞侯自稱乃是陽氏一脈後人,這是不是過分了一些?據我所知,陽氏一脈應該無人流落塞外草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