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話《王上的軍令》(1 / 3)

沙墓這個終年酷暑難耐的地方,似乎已被人間的四季更迭所遺忘,按照東方大陸的自然秩序,這個時候分明是銀裝素裹、千裏冰封的嚴冬,呼嘯淩冽的寒風應該像長矛冰冷且鋒利的刀刃一樣,宰割著人們粗糙或細膩的肌膚。

厚重的棉靴迫使行人如同猴子般在深一腳淺一腳的雪地裏不安穩的竄跳,任憑羊皮或熊皮縫製的大衣、帽子及護腕如何逼退寒霜,但刺骨的涼意依然浸透在心窩,壯健的骨骼也應該仿佛是生鏽的鋼甲那樣,行動起來不是那麼矯健靈敏才對。

可眼下的沙墓,不單單是連綿沙海的葬身之地,同時也是霜降、冬至、大寒這些節氣的葬身之地,不比其它地域寒冬,把世間萬物的勃勃生機冰凍封藏在清晨的濃霧中,恰恰相反,沙墓以其霸道的熾熱榨及幹碾壓著所有事物的盎然綠意,盡管這裏曾經也是滋生萬物的盆地,但不知何時起,被神眾之首的天,降下的一團怒火焚燒成灰燼,把巨大花崗岩煆燒成細微的沙粒,把地底的甘泉焚燒成枯竭的地獄,因此,這是人類禁止踏足的地方,因為人的生命承受不住如此惡劣環境的曝曬。

但秦軍的伏魔軍團竟然在這裏戰鬥,此時的黑色衣甲的步兵騎兵,以及盤旋在半空中由黑白兩色蒼鷹組成的影魔軍已經退到主戰場之外的沙丘地帶,透過被灼熱燃燒過後的變形空氣,大纛旗上的“秦”字依然清晰可見,主戰場對麵的地域,黑蒙蒙一片,泛著光芒的旗甲兵團整肅的排列在“防”字大纛旗下嚴陣以待,他們憤怒地望著戰場對麵那頭即將臨盆的嗜血冥獸,隨時準備再次衝殺。

血紅的天際沒有一絲晚霞,就這樣伏魔軍與冥獸死死對峙,既沒有一方率先衝殺,也沒有任何一方撤退。沙場上丟棄的戰車輜重,任由流沙慢慢吞噬,秦軍像一隻猛虎,凝視著黑暗中的獵物,靜靜等待有利的時機。

“這是冰河炸裂的聲音?”千夫長莫邪單膝跪在柔軟的沙麵上,夕陽的最後一縷餘光照射在她右側的臉龐,背上的那把狂刃斷刀依然寒光奪目,似乎對她有話要說,似乎在低吟黑暗降臨後的恐懼。

這時候,軍中的篝火像天上的星辰般緩緩升起,靜靜燃燒,驅逐軍團四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忽然,秦軍將士感覺到腳底下傳來一股山崩地裂的震顫,這股震顫在沙漠的地心深處遊走,漸漸突破一層層砂礫,由下而上的滾動。

同時,從腳底下傳來的還有響徹在將士耳旁的破裂聲,如是鏡子被利器搗碎,一件完美的玉光杯被瞬間破壞。一股股陰森的寒流也在此時從地麵下襲來,儼然與落日前的沙墓溫度形成巨大的反差,仿佛一瞬間秦軍的將士又回到了熟悉的北境故鄉,然而,異常迥異的是寒流中沒有親人掀開帳篷或推開家門時對自己遠征歸來的熱望,僅有冷漠的恐怖,赤裸裸的攀爬上冰涼的長戈。

“一隻腳,不,一隻綠色的巨掌!”騎在黑色蒼鷹上的將士居高臨下,俯瞰著戰場前方的混沌之地,他透過朦朧的夜色,隱隱望見了一隻與黑暗形成鮮明對比,甚至極其不協調的巨物,而這頭巨物顯然要比先前的冥獸大上一倍。

這名將士隸屬於影魔軍,是一個隻有普通軍銜的偵查兵,此刻他所看到的怪異之物,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認知,他不知如何用最精確的語言描述眼前的一切,不知如何用最急迫的神情告知自己的同伴,他內心確實被剛剛沙墓的震顫,以及眼下那隻與自己飛行高度相平行的巨腳所震懾了,但他依然訓練有素,依然扯著喉嚨,收斂起無盡的畏懼,向最前方的步兵喊道:“火箭準備,正前方!”

號令一響,像一張張多諾米骨牌,從他的口中傳到前方步兵的庶長,到大夫,再到公士,一級級緊張有序的怒吼在兵團中響起。隨即,帶著瓷白色火光的箭矢齊射,帶著犀利的風聲,撕開沙墓的空氣,撕開主戰場上的黑暗,朝著那隻巨物飛去。沙墓的星空微微發亮,卻遠遠沒有這一千支火箭來的幹脆,光亮。